每个都吃了两碗方才罢休,抹一抹嘴儿也不好意思再瞒,等沈氏把炸过的藕饼裹ròu端上来,一个看看另一个说道:“嫂子莫急,原是南山上头许多前朝坟茔被人盗了,跟陈大耳几个对上了,便来问一声。”
沈氏捂着心口惊叫一声:“吓!竟做的这事!伤阴德莫不要遭了报应罢。”她赶紧双手合什拜了一拜,想必还没有查实,心里先松了一口气儿,强打精神同他们周旋:“倒不怕天上的雷公收他们呢。”
那个瘦的精乖些:“县老爷还派了人到江州府去问,看看哪家铺子最近收了明器,这些个东西咱们这地儿没见,必是到江州府里去出脱了。”一面说一面拿眼儿盯住沈氏。
若是初初一问,沈氏必漏了马脚,可她又是探问又是迎人又是做吃食,心已经落到了肚里,手也稳住不抖,听见这话说便道:“可走得远了,若不远便把四郎叫家来,等问个明白了再去贩茶不迟。”
既不心虚也不气儿短,两个差衙把屋里来回打量个遍,放下碗出门去,还好声好气的说一声:“嫂子留步。”
梅姐儿刚才就一直竖着耳朵听,她出来收了碗看看沈氏:“嫂嫂,可是哥哥惹下祸事了?”从小王四郎的麻烦便不断,打架挂彩那是家常便饭,一旬日里得有个二三回,她们是没娘管的,也没人上门赔礼道歉,朱氏还要哭诉继母难为,王家前头几个失了家教。
沈氏难得发怒,啐了一口道:“胡咧咧什么,便是官差也说无事,你慌甚!”
梅姐儿缩缩脖子:“要不,我往三姐家走一回。”这句倒还成个样子,沈氏也不放心把女儿交给她,看了看天色道:“今儿便罢了,明儿我亲去。”
也不耐烦再与小姑说道,给蓉姐儿抹了脸擦了身扔进暖烘烘的被子里头,自个儿和衣坐在c黄沿对着月亮发怔,屋里灭了灯,铜钱大的月亮映在窗框上,把窗纸照得发白,沈氏绞着绢子瞪大眼儿,也不哭,就是心里发虚,空洞洞的。
这么坐了一会儿越坐越心慌,掀开被子,握了蓉姐儿的手,小小的ròuròu的一团,虚在手心里这才觉得心里踏实了,长长吁出一口气儿来。
第二日也不十分打扮,穿着家常衣裳正在出门就看见梅姐儿拿了花布,预备栽衣裳,她自己不会,沈氏也忙,想出门央对街的陈婆子给她栽,被沈氏一眼瞪了回去。
这个小姑子甚都好,既不刁钻也不挑事,性子更是面团一般,与桂娘有些像,可她也没主意,不晓得什么时候做什么事体,听见沈氏说王四郎无事,便不存心思,欢欢喜喜的想起栽她节中得的布来做衣裳了。
沈氏知道说她也没用,挥了挥手还是叫她去了,自己抱着蓉姐儿去了衙门后街,拍开了纪二郎家的门,他正拴刀预备出街,见沈氏来了客气两句,回头瞪了桂娘一眼,桂娘缩缩脖子,把他送到门边。
这一下被沈氏瞧出来了,纪二郎明明知道她来是做甚,却一刻也不肯多呆,急三赶四的出门去,怕是知道些却不愿说于她听。
沈氏只好在桂娘身上下功夫,萝姐儿还在睡,蓉姐儿也眯着眼,她没睡够,眼睛都睁不开来,小手握成拳头趴在娘身上不肯动弹,连沈氏要她给桂娘问好也不搭理。
桂娘笑得尴尬,沈氏坐下来她还干站着,隔一刻才说:“我去热些茶汤。”说着转身去了灶下,良久才端了茶碗出来,里头满扑扑的搁了蜜桔果仁儿:“吃个热茶汤暖一暖,清早石板上头落了霜,可滑着了没?”
沈氏也不跟她来虚的,一手抱了蓉姐儿一手拉住桂娘的手:“三姐,我可是实心实意拿你当亲姐姐待的,如今有个什么你可不能瞒了我去。”
桂娘手一抖,茶碗盖差点掉下来,沈氏不给她分辩的机会:“昨个儿到天黑了,两个公差上了门,左问一句四郎右问一句陈大耳,四郎人是浪荡些,可那是过去,如今他不再跟那些个沾着边,怎的忽的就有公差上门,姐姐好歹漏名实话与我,不然我这心里空落落的。”说着眼圈一红,摸了帕子就要哭。
纪二郎当差的事从来不说与桂娘知道,还是昨儿他吃了酒回来狠骂她一回,这才知道四郎犯了事,她一句还没出口,就让纪二郎踢翻了洗脚水,洒了她一头一脸,袄裙全湿了。
纪二郎一路骂一路往屋里走,把萝姐儿摇起来,抱着她直晃“你怎的不是个男孩儿!”唬得桂娘不顾得浑身湿透,把女儿抢下来,屁股上挨了他一脚,半边骨头隐隐作痛,到早上纪二郎出门还叫她把嘴fèng得牢些,若说了出去,看他给不给厉害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