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姐儿忽的抱住沈氏的腿,冲她咧开嘴笑,也不知什么时候从竹筐子里翻出朵琐好了边的花来顶在脑门上,沈氏眉头一展把愁思都丢到脑后,瞅着闺女便笑,拿手指头去刮她的嫩脸。
天将暗未暗,王四郎一身酒气的回了家,沈氏早晓得他要吃酒,拿老藕捣成泥用纱布挤出汁来温热着给送下一小杯去,到了晚间还不醒,蓉姐儿倚在c黄边眼巴巴瞧着,嘴巴扁着要哭不哭的样子。
沈氏不好独放王四郎一个在家,梅姐儿还小怕她看不住蓉姐儿,只好哄女儿:“元宵的烟火花样更多,咱们那时候去瞧。”
蓉姐儿抱着手低头不肯应,梅姐儿自家也想去瞧:“我抱着她去吧,不往桥上走,沿河看一看就家来。”沈氏还是挂心女儿,拿出个缠腰来把梅姐儿跟蓉姐儿的腰带绑在一处系了个扣藏进袍子里,又定下时辰:“这会子去,等月亮升起来就回来。”
梅姐儿应一声,抱着侄女出了门。
第5章 荷花桥塌埋祸根
沈氏守着丈夫做针线,心里骂了十七八遍的“冤家”,别个看着王四郎这般壮实的模样只道他没有半斤也有八两的量,实则他却是个三杯倒,根本不会吃酒,比他几个姐妹都不如,梅姐儿还能喝上三四杯烧酒,王四郎一口口抿着还嫌多。
他这是心里不痛快正撞上了那三四个朋友,寻了角店吃成这个模样,还是陈大耳把他送家来的。沈氏口上埋怨心里还是偏着丈夫,起了好几回身,去看铜壶里的水滚了没有,好给他沏一盏酽茶来吃。
正用抹布包了铜把倒水,听得外头一阵喧哗,隐隐从河边传过来,沈氏放下铜壶走到院子外,刚打开门就听见“桥塌啦,死人啦”,沈氏一晃这才立住了,叫住常去食铺的小子急问:“前头怎的了?”
“桥塌啦,看烟火的都掉下去了,踩死好些人呢。”烟火的红绿衬得他急切的神色:“婶子告罪,我得赶紧家去,跟我娘报个平安。”
沈氏门也来不及关,进了屋就推醒丈夫,声音里头带了哭腔:“赶紧起来找女儿去!”见推他不醒,急得直打转,回身瞧见竹筐里头的针线剪刀,拿起来就用针尖儿扎了他一下。
十指连心ròu最软,王四郎吃痛一记醒过神来,听沈氏又说了一回“忽”一下跳将起来,头还晕着,磕在c黄柱子上鼓了一个大包,他外袍也来不及扣上,急急奔出门去,一面奔一面喊:“你在家等着,说不定她们见乱家来。”
沈氏眼睛里含了泪一路送到门口,立在门边不伸长了脖子往外望,间隔的徐家娘子丈夫带着儿子看灯去了,也立在门边急等,她不比沈氏纤弱,扯住一个便问见没见过她家当家的。
沈氏便跟她立在一处,她问完了自己也问一声,好几个路过的全都摆手,只一次比一次说的凶险,嚷嚷着那桥上总有百多个人。
沈氏捂着心口发懵,口里连声念佛,听见孩儿哭声心都吊起来了,徐家娘子胆儿却大些,拉了她的手:“沈家妹子莫急莫急,那桥都百多年了,顶多裂道口子,哪里就真的塌了,定是那小儿信口胡绉的。”
话是这么说,可沈氏知道梅姐儿的性子,她贪耍爱玩是个好热闹的,叫她不往桥上去,也不知是不是听了话。
两个就这么立在屋阶上,眼看着人往这头涌,眼珠子都不敢转就怕看漏了,徐家娘子声高见一个问一声,沈氏只管扶墙望过去,见着那身形相似的就要踮起脚儿望一望,总没一个是王四郎,她心里记挂着闺女又怕丈夫裹了乱走差了,手指头把那砖fèng里头的青苔都抠尽了。
“娘!娘!”沈氏听见女儿的声音就往东头看,徐娘家一巴掌拍着她:“喏,这边儿!”
一回头才瞧见梅姐儿抱着蓉姐儿从西边来,沈氏一口气儿一松,脚都打着飘,也不及问伸手就把女儿搂过来,蓉姐儿还笑呢,给她看手里捏着的糖人儿。
沈氏还真没料错,梅姐儿确是上了桥看烟火,却没去东边而是去了西边。东头的双荷花桥因两边都有荷花池,占着景好的便宜门楼铺子多些,在那儿放烟火的大户也多,人挤人的立不住脚。
梅姐儿才出门就遇着了平日里交好的姐妹,告诉她西首的脂粉好饶个几文,她便往西边的洪福桥上看,那边也有卖摇鼓糖人贴画的小担子,只不比东边热闹,梅姐儿仰头看得入迷,看见前头乱起来,问一声知道是双荷花桥塌了,赶紧抱了蓉姐儿回来。
趁乱拍花子的摸口袋的都有,梅姐儿一到门前就知道嫂嫂急坏了,她解了蓉姐儿腰上缠的带子:“万幸没去东边,我一路走过来都听见人说掉下去好些人,就跟下馉饳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