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文心蹙了眉头,她一个未婚的姑娘家不好开口细问,可她们是二月里走的,这会儿才进五月,宋之湄二月里还在宋家,怎么就能怀了胎。
宋荫堂也不能细说,详细的他也不并不知晓,只知道有天忽的接着信,说老太爷病势沉重,连老太太都不好了,说要回乡养病,匆忙忙从金陵回到甜水。
宋敬堂跟甘氏一并跟着回来了,宋荫堂到码头去等,等来的却是一只快船,也只有一条快船,只带了几个人,几箱子寻常用物,说是说老太爷病了,起不来身晕沉沉送进车里的却是甘氏。
宋荫堂心知有异,宋敬堂是预备着出仕的,怎么会这时节回来,甘氏也是一样,他离开金陵的时候,二房人人都好好的,还曾接着信,说宋敬堂要娶金赛兰了,亲事定在八月里,家里已经预备着办喜事,还让宋荫堂回去观礼。
酒是吃不得的,礼却能看,到底是兄长,弟弟娶亲避不过去,宋荫堂还没回信,人就已经全回来了。
老太太老太爷看着气色很坏,泽芝也瘦了一圈,一家子人下了船,宋荫堂又往船上望去,问得一声:“大妹妹呢?”
甘氏宋敬堂都回来了,宋之湄也不会独个留在金陵,哪知道他不问便罢了,一问之下泽芝不住冲他摇头,他跟两个妹妹都很熟悉,一看泽芝脸色就知道出了大事,再看向宋敬堂只看见他阖了阖眼儿,半晌叹一口气。
宋荫堂还当是宋之湄病发了,甘氏遮遮掩掩的带了儿女上京来,一半是为着给宋之湄治病,自从回了甜水,她一日比一日沉默,甘氏先还当她是想通了,心里明白过来了,不住的念佛磕头,菩萨保佑,折了她的寿数也愿意。
一家子在甜水的日子过得安宁,甘氏又得收拾被大水冲坏的房舍,又要侍奉四个老人,看见女儿安安分分的做针线,也帮着一起理家事,还知道给老人侍疾,越发当她是好了。
若不是死了丈夫,女儿也能说亲,虽耽搁上两年本地的儿郎也多有守孝的,慢慢寻访个好人家,女儿嫁过去,日子过得舒心比什么都好。
便是这一疏忽,到论起婚嫁来,甘氏才知道她哪里是好了,半点也没忘,心都凉了半截,知道女儿这是发了癔症,还想着在甜水说亲,这名声可不能传出去,这才带她回京城来看病。
师婆也有说她这是失魂症的,看着办事说话都是好的,一触着病由立时就呆木木的,哪个地方走了魂的,哪个地方去喊回来。
还能是在哪里走了魂,甘氏一双眼睛哭肿了,带着女儿上京来,这话还不敢说给老太太听,怕他们真把女儿送到姑子庙里去,焦头烂额,要不然怎么也不会让金赛兰跟着上了京。
甘氏心里的苦楚没处去说,哪知道宋之湄回了金陵,人竟慢慢活泛起来,甘氏又怕她在家里露出什么来,正逢着叶氏的丧事,带她到乡间田庄去住,不曾想太子竟在长公主的庄子上住着。
太子的病过了年关竟慢慢好起来,圣人本来对他诸多不满的,病过这大半年,原来计较的也不计较了,何况宋之湄还怀了身孕。
宋老太爷一口气差点儿没提上来,这回倒是真的病了,一家子人坐船回来,金陵城宅子里的东西都没收拾好,只留下两个管事的。
老太爷最信任的高升送了叶文心到穗州来,若是早有打算,也不会这时候把高升派出来,老太太只带了贴身的几个丫头,宋家的事还没理干净,急急忙忙上了折子给圣人,说宋老太爷眼看着要不行了,只求能归故里养病。
圣人这回竟答应了他,不独答应了,还赐下许多金银来,一家子急急忙忙的回去甜水镇,宋荫堂接着信的时候,船都已经快到了。
宋荫堂厚道不再多说,叶文心也不能细问,这事儿便含混过去,未婚先孕是桩丑事,怀的是皇家子嗣就又不一样,虽不想再问了,到底还是问:“是进了东宫?”
宋荫堂点一点头:“大妹妹在家心里总不畅快,婶娘带着她到庄子上散心。”宋家在京郊不独叶文心住的那一间院落。
那儿是因着幽静,宋老太爷才会让叶文心住在里,后边还有个庄子,靠近了长公主的庄院,那头一片儿连着山,又能打猎,还能泡温泉。
叶文心蹙蹙眉头,抿了唇许久不曾开口,反是叶文澜问道:“表兄此来,是暂居还是长住?”暂居许是还想着当官走仕途,若是长住,那就是真的放下朝堂事了。
宋之湄怀了胎,太子如今只有三位公主,若是生下儿子来,宋家再没有躲避的道理,只会更上一层要,可宋老太爷自觉颜面大失,污了清白名声,哪里还肯占这样的好处,只觉着门生旧故都要背后戳他的脊梁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