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甲吞吞吐吐,半晌才问:“你作甚,要卖这个。”府里的丫头有月例银子,石桂到了这头,钱只会多不会少,还去攒这百来文作甚。
石桂笑一回:“我总归无事做,手上闲着也是闲着。”同他交情不深,赎身的话在他跟前也不必提,高甲也知石桂不曾说实话,也不再言情,捏了石桂写给他的纸,再不曾想她的字写得这样好。
捏了石桂写的单子出去,心里喜欢她能干不懒怠,看着也不是个多话的,想一回母亲欲替他和表妹定亲,心里便又烦闷起来,驾了车慢慢悠悠回城去。
春燕那头月月都送布来,还有药材香料,按着叶氏的例,把一月的东西分送过来,石桂点了细布细纱,还想着拿出来给叶文心做衣裳穿,叶文心摇一摇头:“你看外头哪有穿纱的,细布就很好,原来竟不知道这个比绫罗缎子要透气。”
石桂干脆替她存起来,这些东西换钱也是价值不菲的,看看这些东西,欲言又止,送了这些来,怕是一时三刻出不了金陵了。
一并送来的还是书册,石桂记着布匹,叶文心着手翻了书,俱是她从前就爱看的,捏了书册抿出一个笑来:“是不是你列了书单子?”
这些书是宋荫堂着手办的,宋老太太不许他常出门,就是怕他往庄子上来,见着叶文心,两个再扯出些什么来,原来不曾有过,如今也还是没有的好。
两个总归不能成姻缘了,那就干脆斩个干净,彼此安生,宋荫堂除了服也能开始说亲,叶文心虽难办些,宋家总不会眼睁睁看着不管,只这两个再不能呆在一处。
“我可没这神通,姑娘先来瞧瞧这个。”把那半吊钱一提起来,叶文心倏地笑开了,她再没想过真能赚这些:“怎么有这许多,你不是说至多百来文了?”
“高甲托了熟人,店里没抽头。”石桂把这一串钱递给叶文心,虽艰难到底还是有赚头的,两个闲着总也无事,一月光是吃用月钱是再吃不完喝不完的,可要买些旁的,难道还要伸手问叶氏讨要不成?
叶文心抿了嘴儿,头一笔钱赚进来,怎么也是高兴的,面上少有的显出点喜意来,宋荫堂除了送书,还送了许多颜料来,知道叶文心爱画,虽不能跟原来她画画时铺得一屋子的笔墨碳条,也算得齐全,她便想着画些画,看看能不能寄卖掉。
没甚名头的,书画最贱,叶文心最会画的是仙域志,却不愿意拿临摹了假的去卖,石桂看她落笔又一样是细工画描,倒不舍得就这么贱卖了:“姑娘画出来,我绣成座屏,配了木架子,说不准卖得更贵些。”
叶文心三两笔就画了一丛兰花出来,连纱都是现成的,素纱拿出来打样绣花再做成座屏,花的功夫虽多,可这么一个东西,就值得几两银子,若是木料用的好,还能更贵些。
两个正在商量,菱角在院门外探了头,石桂冲她招招手,她却不踏进来:“我娘做了小菜,请石桂姐姐过去尝尝味儿。”
石桂搁下手上的活计,知道必是吃的荤,跟了菱角到门边,碗里垒着几块ròu,菱角馋得口水都要留下来了,同石桂一人一块,石桂把多的那一块给了她,此地富裕也比宅子里头小丫头子也顿顿有ròu,菱角嚼了满口ròu汁儿,舔了嘴唇道:“姐姐,你是不是往后就要嫁给高家大哥的?”
石桂一怔,失笑出声,捏着她的鼻子,看她粉白的脸儿上升起红晕来,摇手直求饶,这才问她:“你听哪个说的?”
自然是听了刘婆子说的,刘婆子一路送出去,回来看着石桂捡点东西,觑着她倒有些不敢说,还把话咽了回来,往厨房里捡点粮油,点点女儿的鼻头:“咱们今儿夜里吃烧猪ròu。”
菱角听见有好吃的自然高兴,跟在刘婆子身后添柴烧ròu,叶文心守孝吃素食,刘婆子便让女儿往田间去摘些鲜蔬来,不拘是什么,素的就成。
猪ròu下了茴香八角炖得苏烂,挑一块出来给菱角尝味儿,菱角要把ròu给石桂送去,刘婆子笑眯眯:“去罢去罢,往后跟着她可有好处呢。”
菱角听不明白,刘婆子便道:“等她嫁给高管事的儿子,往后也是管家娘子了。”菱角还是懵懂年纪,张口就把刘婆子说的话告诉了石桂。
“可不能胡说,他不过来送东西,我又托了他卖结绳,这才多说两句话,要真这么着,你往后是不是要嫁给货郎?”石桂打趣她一句,菱角吐吐舌头,货郎的博浪鼓儿一响,她就跳了起,身上分明没几外钱,便饶一饶饴糖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