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敬堂去了白塔寺一个月,日日都在等着这声问好,原来倒还持得住,这会儿好容易见了,耳朵直泛红,泽芝轻声细语的跟叶文心说棋局,余容却看在眼里,四平八稳的,连个眼色也没递过去。
宋之湄是知道叶家花了力气的,自家的哥哥若是闹出什么来,一家子都不能好过,她才刚免了选,又正是说亲的年纪,万不能让哥哥在这时候出茬子,也凑上前去,反把宋敬堂落在后头。
一行人往永善堂去了,宋荫堂还着叶文澜已经在等她们,看见妹妹们进来让了座,宋老太太开了佛堂的后间,院子里设了桌椅,看人来了招招手:“文心过来,挨着我坐。”
一边是宋荫堂一边是叶文心,老太太见着叶文心眼儿都笑眯起来:“前儿你表哥同我说,往后老实读书,再不往那道观佛寺跑了,我虽是个敬佛的,可你哥哥读的是圣人书,这才是应当的。”
叶文心百般好处也抵不得一桩,她若是能劝着宋荫堂向上,便是个贫家小户,老太太都能把她镀一层金,何况她本来就是个金玉作的人,这会儿只怕是光芒万丈。
叶文心是劝过宋荫堂,宋荫堂也确是提了一句,可老太太说这话分明还有旁的意思在,座中谁也不说破,只彼此换过眼色,泽芝还待看过来,余容给她捏了一块花糕,挡住了她。
老太太一直是存着这份心思的,她喜欢叶文心,如今最爱重的孙子又能听她的劝,把这一桩大心事给了却了去,若是能两好合成一好,这辈子在菩萨跟前发的愿那就都灵验了。
一院子人都来了,石桂独没看见宋勉,她眼儿才溜一圈,老太太已经先想起来了:“怎么不见堂少爷,可是没请?”
璎珞笑一声:“着人去请了,堂少爷出门读书去了。”宋勉每常出去读书,听说是往闹市去,越是热闹喧哗的地方越是能静下心来。
宋老太太对这个上进的少年人观感不坏,天天来请安便是记得恩德,肯用功求上进又能记恩,便是值得提携的。
西院那一个人是不坏,可根子却坏了,宋老太太有意让他们兄弟亲近,也架不住后头还有个甘氏,官场上头独木难支,若真有个助力,宋勉还更合心意些。
“赶紧着人去找,早就让你们去请,非得躲这个懒儿,可是底下人看人下菜碟,一个个都该打板子。”老太太说得这席话,自有人说给宋勉听,也不是真的等他,派了人出去,跟着就上了点心茶水,一圈人围着,陪老太太说话,逗她高兴。
老太太是少有这样松快的时候的,也是老太爷来了一回,告诉她说宋荫堂这些日子越发用功,还把书房里那些南华庄子都清了出去,一付老怀安慰的模样,拉了老妻手:“咱们这一辈子也就干了这么一件亏心事,只要他好了,折了寿数也衬愿了。”
宋老太太拉了叶文心,不住摩挲她的手,心里爱她,又开不出口来,不住去看叶氏,可惜叶家不肯打消这个念头,若不然留在家里就是亲上加亲。
老太太这模样,谁瞧在眼里都明白了,宋敬堂也是一样,挨次坐着,他就坐在右下首,隔着母亲妹妹,去看自个儿的堂兄和这位叶家表妹,便是他思慕已极,也得承认,这两个坐在一处,真个是郎才女貌的。
“你跟你弟弟甚时候回去,住几天?人可带足了?”老太太牙口不好,糯米的东西也吃不得,送上来的点心便是山药枣泥一类,她吃了半个,别个赏梅花,她拉着叶文心不松手,一长串问出来,叶文心先自抿嘴儿笑了。
“祭灶的时候回去,年初一来给老太太拜岁。”叶文心是常伴着老人的,铺开手帕捡几样老太太能吃的送到她跟前。
老太太眉开眼笑:“你是个好孩子,到时候给你跟你弟弟都预备大红包,我可一早就让厨房备下枣汤等着你。”
过年确是要吃枣汤的,越是甜来年就越是过得顺,老太太说了这一句又道:“叫你哥哥也等着你,你来了,他才许吃。”
这话一起头,泽芝轻轻扯一扯余容的袖子,余容心里明白,冲她点点头,抿了嘴儿一笑,要是这位表姐不进宫,留下来当嫂嫂,那就再好没有了。
宋荫堂便笑:“得啦,祖母有了这样可心的表妹,就连汤都舍不得予我吃了。”在座的俱都轻笑起来。
余容泽芝自来不多口,只拿袖子掩了脸儿,反是宋之湄,每每总少不了她的,开口道:“表妹既是客,应该主随客便,大哥哥反要争宠,羞也不羞。”一面说一面拿手指头刮刮脸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