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桂手上有活计,做一件比甲又不费力气,先把料子收了起来,还给秋娘几个做冬衣,两个大包裹打得紧紧的,又取了信纸来,磨了墨给家里写信。
提笔的时候是想着要说一说早日赎她回家的事儿,可到落了笔,却成了她在主家过得很好,待她宽厚不曾打骂,吃得饱穿得暖,还跟着姑娘识了字,又问家里人身体如何,石头爹的腰病好透了没有,上回寄存在孙婆子那儿东西,家里得着了没有。
光是这些话就写满了三张纸,姚夫子没了,村里头也不知道有没有新教谕,有没有人替家里读这一封信。
石桂把两大包衣裳送去给春燕的时候,春燕看着怔得一怔,再没想到不过三五的功夫,她竟做了这许多出来,看了便笑:“你这是熬了几个晚上?眼儿都红了。”
主着收下这包衣裳,吩咐了婆子把东西递出去:“要送了去倒不容易,还寄在别苑里,你爹娘问信的时候就能拿着了。”
本来也是碰运气的事,可看着石桂做了这许多,倒有些不落忍了,石桂却点头笑道:“我跟我娘都约定好了,她必会去取的。”
☆、第80章借机
葡萄拉了石桂往后巷子跑去,宋家的下人都住在这一条巷子里,一个院子里头好几家,家家隔了一道墙,九月娘是带着气来的,一路走一路嚷,郑婆子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两个打成这样,巷子里还有谁家不知道,俱都挤出来看热闹。
葡萄一路走一路骂:“得亏着我回来看干娘,要不然干娘可不凭白叫人欺负了,这是看家里没男人呢,你可没听见,那骂得有多难听呢。”
石桂抿了唇,眉头皱得紧紧的,在院子里头不许奔跑,出了院子门,往二门上走了,两个这才跑起来,葡萄还斜了她一眼:“倒要你好心,反过来咬你一口了罢。”
葡萄虽嘴碎,却很有仇愀之心,揉了胳膊道:“那一家子几个女儿,光对着干娘一个下手,咱们那个干姐姐,看着只会嚷肚子疼呢。”
要是郑婆子的女儿厉害,也不会混成现在这个模样,差事叫人挤了不说,还得靠着老娘帮补才能过日子,挺了个大肚皮,连高声叫骂都不成,何况帮手打架。
石桂奔进小院的时候,九月娘那两个姐姐正一左一右的压着郑婆子,院子里头一片狼藉,滚的米分圆子有一半儿散在地上,身上脸上又是米分白又是褐黄,分不出来是个什么。
郑婆子头发叫揪掉一络,披着头发满地打滚,两条腿反剪着九月娘,紧紧锁着她的脖子,指甲在她脸上挠了个四面开花,眼睛上头一道道的血痕,连九月两个姐姐都挨着几脚。
郑婆子年纪大了,又是寡妇,这两个却还未嫁,她打架,要么是挠脸,要么就是扯裙子,得亏着如今天冻了穿得厚,九月两个姐姐的裙子都叫扯下一半来。
葡萄一见这么着,赶紧上去拉架,余下也有劝的,却怎么拉得住,这两头雌老虎又踢又咬又抓又挠,在地上滚成了一团,越是拉越是缠得紧。
九月娘身上还穿着那件弹墨绿的绸袄子,怎么经得住这样的缠打,早就扯了口子,露出里头的棉花来。
九月娘难得有那么一件绸袄子,扯坏了怎么不心疼,郑婆子身上却是做米分团子时穿的罩衣,扯坏几件都不值钱,九月娘冲上来要打她,她一把就抓烂了绸袄,两个这才滚成一团,打得难解难分。
家里有小子的还在拍手叫好,杀猪似的嚎叫一声,却是葡萄伸手掐了九月娘大腿上的软ròu,郑婆子看人来了,越发有劲,别个闷头打人,她却是一边打一边骂,嘴里把九月娘往上数三辈都骂了进去,又骂她一肚皮的赔钱货,还不如外头当鸨母的。
九月的娘打又打不过,骂还骂不过,好容易拉扯开两个人,拍着大腿就哭个不休,一抬眼看见石桂,立时就要去抓她。
石桂在乡下还有甚个村妇打架没见过,看她收了声就知道她要打人,这时候打得发散衣乱,鞋子都丢了一只,横着冲撞过来,石桂把身子一闪,九月娘直直撞到院子里头卷棚柱子上,头顶冒金星,嘴里哀叫一声,翻了眼儿就要昏过去。
她哪里还有力气,全在地下打滚给打软了,软绵绵的撞过来,石桂还等了一等,头刚刚擦着柱子边,上头盖的稻糙都没掉下一根来。
正主都来了,还有甚个好打的,郑婆子的女儿自然也来了,丈夫到底是男人,再没有女人打架也上手相帮的,她拉了石桂道:“那二尺布是个什么事,怎么闹得这模样。”
石桂也在人群里找九月,看了一圈哪里见得着九月的影子,料想着是事情闹大了,她倒跑了,三个姐姐两个挂了彩,亲娘更不必说,脚上不知道挨了几下,站都站不住,为着二尺布,脸都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