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岁种下的稻子,六月初熟就先叫庄稼人欢欣,到得九月后,竟又熟了些,虽不似六月里一大片的收成,却算是头一回二熟,纪舜英把这二熟的稻谷作了稻种,到得第二年把初熟稻跟二熟稻一起种下去,只等着今岁会不会再熟。
汤圆越长大,越是难缠,自住到乡间,就恨不得每天跟着父亲下地,女孩儿的玩意儿拿起来就扔,倒是喜欢纪舜英把她扛在肩上,往田野里去。
春日里桃花一开,她就知道扒着纪舜英要去小溪边捞那一指长的桃花鱼桃花虾,满满拎了一篓回来,除开腌渍着作虾酱吃,偷偷留下些来,就养在青花大盆里头,日日采了桃花瓣铺在水面上喂食。
这些鱼虾天然带着淡粉色,在这青花盆里不显,明沅给她换了水晶盆,上面雕了杏林春燕,里头这一尾尾的小鱼儿好似白里带红的粉杏花
盛宠神医妃。
捉了小鸡崽子又养了一只小花猫,汤圆自家捡回来的,林子里头的野猫产崽,听见人来叼了崽子要跑,两只啣不住,余下这只原是耳朵尖上有缺口,怪道母猫不要它。
汤圆又把那些鱼虾抛到了脑后,一意养起了小猫崽子,把自个儿小时候睡的被子翻出来给它做了个窝,还带它出去晒太阳,太阳底下细毛茸茸的泛着金光。
汤圆给它起了个威风的名字,就叫金乌,她才刚学了天地玄黄,脑里知道的词儿有限,却开口就叫它金乌,把明沅乐坏了:“你知道金乌是个甚?”
汤圆脸上骄傲的模样跟她爹活脱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挑挑眉毛不则声,背了手跟在金乌后面,看小猫儿甩着才长了短毛的小尾巴,拿脑袋去嗅路,扒在门坎上怎么也翻不过去。
乡间日子悠闲,明沅没急着让女儿读书开蒙,做了木牌字卡,先教她认字,到她能自个儿读三字经,把全本的幼学背下来了,这才带她去纪舜英的书房学习字。
明沅肚里怀着胎,汤圆也知道娘要生娃娃,她看过南瓜花怎么结成南瓜的,不论是地上还是树上,都得先花后果,太医一摸脉说肚里有了,她就眨了眼睛盯住明沅的肚皮看,伸着软绵绵的小手在她肚上来回抚摸,明沅只当她觉得有趣,哪知道她紧紧皱了小眉毛,前后绕了一圈没找见,转身就去找纪舜英。
扒了他的大腿,又惊又奇:“娘从哪里开花?”开了花才能结果儿,是纪舜英告诉她的,明沅还不曾听懂,他先听懂了,咳嗽一声,一本正经道的抱她起来,摸到女儿的圆圆的肚脐:“从这儿开花。”
明沅歪着身子笑个不住,正写着的礼单子上晕开一团墨,明漪去岁定的亲,原说九月里要嫁,叫颜连章换过日子,嫁给陈阁老的孙子,他怎么也得从穗州回来。
一推就推到了第二年春天,明漪要出嫁,沣哥儿娶妻,两桩亲事一齐办,苏姨娘接连的写信过来,让她这个当姐姐的多多帮衬。
明潼合离之后生意没断,丝坊越办越大,走的货也越来越多,颜连章将要升盐课,海运一路又自来是他管的,蜀锦有明洛,云锦有明潼,江州家中来就产宋锦,三锦一道贩到海外去不说,明潼还请明芃替丝坊画花样子。
长在穗州住着,自然知道西洋人都喜欢甚个花色,那边人穿的衣裳裙子都跟本地不同,想要卖出高价去,自然得是那边人喜欢的式样。
明芃不多时便寄来许多,她教的那些个女学生,除了读书还要做活计,接得外头单子,倒不如就自家接了,明潼按着件开价钱,倒让明芃把这女学越办越好了。
原来穗州姑娘不想嫁,只得进姑婆屋,这辈子梳起不嫁,进了女学,不比在姑婆屋里头强些,还有媒人专做这份媒,穗州当地人,能讨着女学里出来的作老婆以,那可是件面上有光的好事儿。
这生意里头是有明沅一份的,她在成都的时候跟明洛合伙,回金陵也没把钱全撤出来,分红虽不多,家里也尽够了,再有些商铺田庄上的出息,跟纪舜英两个过得丰足。
这回明漪沣哥儿两个成亲,她总得添上一份大礼,算一算手上的银子,想给沣哥儿明漪两个都置些田地。
明沅手上能活动的钱不多,可苏姨娘手上却宽松,颜连章这许多年都没再添孩子,妾倒是又纳了两个,可没生孩子也翻不起浪来,家里只这几个,纪氏给这两个定的人家又好,倒摸了银子出来,明漪的嫁妆,就是比着明潼来办的
情敌非要我负责。
明沅明洛明湘都是五千两,到了明漪翻一翻,一万两银子的嫁妆钱,缎子不必愁,毛料也是明潼托人从北边带回来的,火狐腋献给了明蓁,银狐的给了纪氏,明漪得着一件白狐狸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