沣哥儿这些日子很有些腻歪着明沅,纪氏是想叫他在学里住上几日,也不必天天都在,一旬总得有个六七天住在学馆里:“咱们家的孩子,不是含金含银,那也是在蜜里泡大的,叫他往外头多看看,往后才能立得起来。”
明沅总有些舍不得他,又想着放他出去看一看就当是长见识,总归就在金陵城里,来往方便的很,总有小厮长随跟着,若想回家坐个车就到了。
这才想问问纪舜英学里如何,接了这一匣子花,明沅就写了张笺谢他,叫绿竹带回了颜家,纪舜英细细回了一封,把学里如何孝敬先写了,再写的衣食住行,想一想有明沅这个姐姐在,还有姑母那样的嫡母,沣哥儿比他那儿可不妥当的多。
明沅接了信,按着信上写的理起东西来,原想派人去看看屋子如何,又怕纪氏觉得沣哥儿娇气,沣哥儿倒不觉得什么,坐在房里抱了一团雪,看着明沅来来回回的理东西吩咐事儿还摆了手:“姐,你别忙,这些个我都知道。”
他看过好几回明沅怎么归置屋子的,心里有谱,明沅一指头戳在他额头上:“出去了可不许淘气,若是回来功课不成,看我告诉太太去。”
又叮嘱些夏日里的吃食,不要冰着不要热着,虽有书僮料理,若能自家动手的也不必事事都吩咐了下人做:“太太可说了,那先生收弟子是不以家境论的,你日子过的好了,仔细旁人瞧你不顺。”
除了对着沣哥儿耳提面命,还把两个书僮又都叫过来:“到了学里,少吃独食,哥儿有的,给旁人也预备着一份,可也不能日日请吃,若是平行端正有来有往的,才好叫他多来往,若是专等着伸手的三四回就远着些。”
沣哥儿听着不好意思了,往明沅身边一挨,把头枕在她肩上:“姐,我又不是三岁大,我知道呢。”说着又道:“你可记着给我送吃的来。”
明沅“扑哧”一笑,伸手就拍他一下:“吃货,给你预备着呢。”先着人把被褥席子帐子都送过去,书僮把屋子扫了一回,虽小倒还干净,只里头支着一张c黄,一张桌子,再没旁的落脚地儿了,便是打地铺,也只能睡一个人。
明沅叫两个书僮轮了班,叫他们有事自个儿交接了,不误了沣哥儿读书就成,各种事都料理好了,也到了七夕节前了。
往年城里要开乞巧市,今岁这许多事儿,外头的街市还没到宵禁就全关了铺子,街上一队队的过锦衣卫,城里的胭脂户都关了好几家,连着妓子暗娼都有抓进去拷问的,何人宴上说了甚话,一句句都翻了出来。
乞巧市开是开的,只不如往年热闹,一条街市楼面的铺位早早就该租出去的,如今饶了租子钱也放不出去。
纪舜英送了些七夕华胜过来,剪彩作的人形彩帛给明沅贴鬓,明沅也自做了乞巧果子跟七菜羹汤送回去,他还写了张笺,问明沅想不想去乞巧市。
去是自然想去的,可这会儿京里不太平,纪氏便没放人:“原带着人走一回也不是不成,小娘子们中秋也有走月亮的,只这会子事多,能避些便避些,到中秋,叫他带了你出去走月亮过三桥。”
明沅难得有些可惜,却规规矩矩回了信,又告诉纪舜英到中秋那天纪氏许了能叫她出去走三桥,这些日子来回的信件,比前头三年的都要多,纪舜英看了就笑,把信收进信匣里。
既是七夕节,女儿家都要供摩诃罗,彩泥捏的娃娃,描金饰玉的最佳,纪舜英买了两个江州出的,一个给了明沅一个给了纯馨,家里还设了乞巧楼,专供着这摩诃罗娃娃,还得设上果子香糖,乞美貌乞灵巧。
越是富贵的人家,摩诃罗就越是供的多,明沅姐妹还得着明蓁送来的,三层高的乞巧楼,里头供着的娃娃从头到脚穿的戴的都是真金打的,不必问也知道这必是成王给女儿做的。
几个姑娘在院子里头给这些摩诃罗供上香果,明芃还道:“你们可没瞧见姐夫那样儿,我再没瞧见过拿象牙雕的,一层层穿着衣裳,金镯金钗环佩都是真的,那个乞巧楼有七层这样高,比宫里头的怕也不差什么了。”
成王疼女儿,疼的人尽皆知,这么些年只这一个女儿,不是无人想着送女儿进去,若能生个儿子,可不就是世子了,这些年没儿子,明蓁也不是没担过恶名,元贵妃便再无好话,一句句刺的明蓁垂了头,听着她的教训,俨然已经把自个儿当作皇后了。
可成王就是一个也没收,那些明里暗里提起来的,叫他拿眼儿一看,都收了声,再看他宝贝女儿这模样,心里头也不是不嘀咕,一个女儿,再宝贝还能当世子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