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洛听着她一条条的吩咐便笑了:“按着我说,若是纪表哥外放了作官,有你在便不愁吃喝了,你连栗子都识得,再饿不着。”
她说了这话不过是感慨,对着明沅也不妆相,可话出了口才觉得不对,吐了吐舌头:“只不过纪表哥得是金榜提名的,再怎么也是进翰林院,哪有去穷地方当官的。”
明沅自来不曾想过还能步出大宅,听得明洛这么一说,竟怔忡起来,她还记得去喜姑姑家里时的情形,挤挤挨挨的街道,热热闹闹的坊市,大姑娘小娘子也上得街,能同人说话对谈,比在宅中要有意思多了。
“若能外放自然是好的,我还怕往后进了门去,婆母不饶我呢。”黄氏跟纪氏还在来往,却比纪老太太在时淡了许多,不独是黄氏,纪氏家跟纪氏都少了来往,原先过节日度节气,总得走动一回,送些节庆果子,用一顿饭。
老太太一走,便说按制守孝,各处都停了交际,连着节礼都减半了,这回的七夕节连帖子都没送来。
明洛听她这么说,伸手抚抚她的背:“老太太若在,你过去了,还能受她庇护,她这一走,你进门可不得吃苦头呢。”说着又皱了眉头:“若不是太太的娘家,还不定说的多难听,纵不预备旁的,素酒备着又不麻烦,何必做的这样难看了。”
既是分了家,便得一家家的送节礼去,黄氏已是连面子情都不顾了,倒是夏氏还凑足了份了,送了两瓶素酒过来。
“你告诉纪表哥,我看他也不愿意在家呆着,原还回来过节的,自老太太走了,他便没回来过。”明洛替明沅叹息一回,又出了主意:“到时候求一求大姐夫去,等大姐夫回来,怎么也该就藩了。”
成王立了功,他是皇子,做得些寻常事还有歌功颂德的,更不必说是这样的事,不大不小的也算是个军功,到时候去了藩地,谋个五品官儿绝计不是难事。
“我只怕纪表哥志不在此,也没能问问他考了举想如何呢。”明沅大抵明白他的想法,他读书不过为着在纪家显出能耐来,他也确是有能耐的,等他考上了又想作什么呢?
明洛咬得唇儿:“怪道要作诗说什么杨柳色了。”她一面说一面红了脸儿,詹家的那个,到得春日里要进京考举的,纪氏特意透出意思来,叫她给做一双鞋子。
那意思怕是要请了他来用饭,到时候不论远近总能见一见,到如今也不知道这个詹家少爷是圆还是扁。
经得程家一事,明洛也不想着那詹家那一个会是如何俊俏的少年郎了,几个姐夫里头最俊的还数三姐夫,可又有甚用,她们再去探望,三姐夫连面儿也不露,连着去王府,成王知道妻子的娘家姐妹来了,还吩咐着给她们烤整只羊羔吃,那些个兵丁,抬得酒ròu过来,再治上小菜,整个院子任她们作耍。
明洛见识过了,才知道分别,似郑衍这样,再是面如冠玉又如何,还能天天看着那张脸下饭不成,三姐姐面上不露,有郑夫人那头的丫头过来,她还笑盈盈的,可明洛却知道她再不是这个性子,只怕三姐夫同她实没甚个情义可言了。
明沅见她脸红就知道她想着什么,轻轻咳嗽一声:“我听说贡院里头又湿又冷,春秋两季白日里尚好些,若是到了夜里,冻得打抖,若是字迹也抖了,那可不糟糕。”
纪舜英也是明岁春闱,家里无人替他打点,纪氏定不会袖手看着,九十九步都走了,哪里会差这一步半步,吃食衣裳早就想好了,烘了墩实些的饼子带进去,再把带得些ròu干,里头有水有茶,多使些银子要一口热的总成。
再有衣裳,只许带一件,宁可穿得厚了,也不能穿得薄了,这些事体她全交给了明沅,自家把这些一条条说了,由明沅记着去办。
明洛果然发起愁来,她确还不曾见过詹家那一位,可却已经订了亲事了,往后好与歹都同她相干,若是能中举中进士,那她也是官家娘子了,姐妹里头一个王妃一个侯夫人,明沅是板上钉钉的官夫人了,只她跟明湘两个还不知道前程如何。
想着又羞起来,不住绞着衣裳带子,把嘴巴贴到明沅耳朵边:“你说,太太会不会叫我看上一眼?”举着一根手指头:“要么你替我去看一眼,若是不好你也别告诉我。”
明沅乐不可支,伸手捏了明洛的面颊:“这是怎么得,难不成明儿人就到了?”虽不是明天,确是在秋分过后就来了,信却来了。
纪氏接着信很是松得一口气儿,她这会儿就怕那头打起来牵连了詹家,看着詹夫人信里的意思,那头确是有些不太平,这才把儿子早早送回来,若是情形不对,怕得举家回来,只留詹大人一个在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