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头明芃明陶不曾吃过,当下几个人叫她勾了馋虫出来,凑得份子,叫厨房里专做穗州菜的厨子治一桌点心出来,午饭都将将吃得几口,又匆匆抬下去了。
这两个说话,见得多了也无人再揶揄取笑,他们俩说着话,后头已经玩起投壶来,就拿蒸笼点心作彩头,明洛急的差点连外头的厚袄子都脱了,她输了一屉儿烧ròu包子了。
“好。”他说得这一句,便坐着看她们玩乐,明芃是个中好手,别个投大圆开口的,她还嫌这个太容易,叫丫头抱了个美人弧来,把竹箭往小口里投,依旧越投越满,座下只她最多。
“我不跟二姐姐赌了,都输干净啦。”明洛急的冒汗,不住拿袖子扇风,明芃便转着竹枝轻笑:“得啦,我让你。”
说着叫丫头拿一枚铜钱摆在瓶口,拿了细竹枝往那孔儿里投,这般她进的便少了,明洛手熟起来,两个堪堪打了个平手。
明沅坐在后头,见着人人都轮着投竹枝,无人往这头看,便对纪舜英笑道:“我听九红说,穗州街市上,常有人担着桶儿卖及第粥,表哥要不要吃上一碗?”
纪舜英这番倒笑起来:“那边人口音古怪,及第的人可不多。”穗州人说话难懂,便是学子也不个个都说得来官话,文章作得一团锦绣,开口却是乡音,圣人连话都听不懂,怎么还会点状元。
两个说得这句,明沅见他不再一言不发,问得一声:“表哥可是家中有事?”要不然为什么天天过来,是在家里呆不住?
“此间清净。”纪舜英知道她问的是什么,托得茶盅儿吃一口茶,她连着几天熏的都是茉莉香,今儿一身胭脂红的织金小袄,却换了玫瑰香,比茉莉香竟还更淡些,侧着脸儿听他说话,耳边缀得一颗明珠,纪舜英忽的想起文定侯的诗句来“这边风景独好。”
“明儿我们一早就要去观音庙上香的,表哥来不来?”明沅怕他扑个空,今岁颜连章不在,纪氏便那许多交际,忽的想起往寺庙里上香去了,她自家得着官哥儿是求得一支好签,这番便想替明潼也求一支。
明潼虽不说,纪氏又怎么不知道,她派过去的嬷嬷,前儿回来走亲戚,特意往宅子里来,旁的什么也没说,只说明潼屋里连着几天吃的雀儿药粥。
纪氏听见心里欢喜,补是一回事,能给她求个送子的好签,也在节里沾一沾喜气,说不得来年就怀上了,生下儿子来,明潼才是什么都不怕了,这才定下举家都去上香,连着梅氏听见了也要一道去,她是替女儿求签的。
明沅低头吃一口茶,嚼得茶沫子吐在帕子里:“表哥若是无事,正好舒散舒散。”见他应下,点一点头,又侧过身去看沣哥儿投壶,他拿捏不住力道,满把竹枝,也只投进去两枝。
不一时豆花端了过来,大块的嫩豆腐加了酱料,纪舜英试了一口便搁下勺子:“这里头点的什么酱?”比去年吃的还更好。
明沅微微一笑,知道他喜欢吃豆花,这时里的ròu酱是拿牛ròu熬的,虾油是挑的三月里才刚出水的小虾熬出来的,可不比外头买的鲜,他饱吃了一碗,吃的头上冒汗,舒展了手脚下场去,不一时就把沣哥儿手里的签儿都用完了。
等一桌子蒸点摆开来,明洛上手就啃了烤鸽子,调得酸梅酱沾脆皮ròu吃,这里头还有掌故,说是文定侯在穗州兴船厂练水兵的时候,把整猪往炉子里头扔,专割上头的脆ròu,大块的便分散给穷人。
明沅听了抿唇一笑,关于文定侯的传说流传的很广,冷不丁听见一桩事,便跟他沾着关系,蜀中一代还有人替他立祠,托个神仙的名儿供奉了他,郑家原来也有,叫长公主给改了,说他不过凡人,怎么好享用圣人都没有的香火。
这话拍在太祖皇帝的心上,虽没下令去禁,也不再风行了,还是郑家后代把神像又立在家庙里头,跟长公主一道受着早晚一柱香。
桌上俱是小笼小屉,却叫这些个姑娘少爷吃了个干净,沣哥儿官哥儿两个最能吃,吃了点心还喝了粥,沣哥儿还问纪舜英:“表哥今儿别回去了罢,还住在我院里,明儿跟咱们一道上山去。”
纪舜英原就这么想,叫书僮往家里报一声,黄氏知道要上山,还特意包了一包衣裳让他带回来,嘴里嘱咐了又嘱咐,叫上山的时候当心,别摔着碰着了,等人一走,她便变了一付脸色,叫了嬷嬷进来:“那符,可画好没有。”
纪舜英天天不着家,她想尽了法子也没法儿从他头上弄下头发来,这东西得是才离了身的有用,黄氏倒是收着纪舜英的胎发,可师婆却说离体久了,早就不沾着精气了,又是掐又是算的,说纪舜英命里是该中状元的,若不下手,往后就得打马御街赴宴琼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