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氏那里如常,各种都没起什么是非的,怎么想到半夜里会打起来,她急着去看姨娘,就怕安姨娘再叫重罚一回,她可才能出院门,身上已经瘦得没ròu了,看着细骨伶仃的,哪里经得住张姨娘的拳脚。
玉屏只说打起来,又说安姨娘叫张姨娘压在地下,明湘哪里还能想到旁的,急急赶去了,还没进门就听见里头打砸东西,还有一股子糊味,竟是罩门边上垂的帘子叫烧了起来,若不是冬天屋里头烧炭都备了水,房子都要点起来了。
安姨娘这一向在纪氏那头是不得脸,可再不得脸,纪氏也不会在吃穿上头苛待她,地上铺的桌c黄上盖的俱都是按时来换过,也不知道哪个打翻了烛台,烧着了帐子,还是几个丫头觉着不对,把水浇上去,若不然都要烧到张姨娘的裙子了。
明湘不意竟打成这个样子,她喊了两声无人应她,往前想去劝的,安姨娘一句话叫她怔在当场半天回不得神,安姨娘把那句戳张姨娘心窝子的话又说了一回。
明湘这才知道自己定了人家,定的还是原来看中明洛的程家,她先是一头雾水,等安姨娘半句也不饶人的争起来,你一句我一句的听了个七七八八。
安姨娘的嘴里,自然是自家女儿温柔贞静,这才讨了程家哥儿的喜欢,张姨娘不好扯着明湘,便说安姨娘手段下作,狐媚子勾引人,听在明湘耳朵里,羞愤的恨不得能叫亲娘住嘴,程家哥儿哪里见过她,她又有什么地方使了手段。
两个姨娘越说越不像,彩屏却不再拉了明湘离开了,来都来了,再走可不显得心虚,只拦了她不让她上前,若是她身上挨着一下半下的,事儿就更了不得了。
等颜连章来了,明湘更是没有站脚的地方,不独是她,连着她来的丫头都怔在当场,哪知道这不声不响的,竟是已经定下亲事了。
纪氏眼睛一扫,头一个看见明湘,她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听了多少进去,纪氏先指了彩屏:“把你们姑娘带下去,这也是她该来的地方?”
她满面怒色,同刚才的气定神闲,只不似一个人,先说得这一句,又看两个姨娘:“下人们争闲气,她一个主子搅和什么,已经定了亲的姑娘了,还来沾这事儿。”
这话一半是说给安姨娘听的,她得了信儿便到处去宣扬,没先想着往女儿这里通个声气,却去挤兑张姨娘,纪氏心里怎么不怒,她原来就想把这门亲事说给明洛的。
依着明湘这么个性子,但凡是家里人口多些的人家,她便应付不来,最好是那人口简单的,婆母脾气好些,又没个大姑小姑能磨搓她的,原还想着替她寻访,哪知道颜连章问都不问一口应下来。
事已至此,再想旁人也是无用,要她为着明湘跟颜连章硬顶,还得开罪了程家自此交恶,那是再不能够的,只好捏着鼻子把这口苦水咽下去,明湘也得着意调教起来,万不能由着她这么出门子。
见她这模样知道她必是不知情,可就算不知内情,听见这事便不该搅进来,纪氏眼睛一睇,跟着明湘的几个丫头全都打了个冷颤,彩屏赶紧把明湘扶出去,明湘叫纪氏那一句话说懵了,被两个丫头架起来拖了出去。
她一路白了脸儿,脚步虚飘飘的,心里一阵阵的翻腾,也不知在想什么,彩屏见她动静全无,抹了一把脸:“姑娘,姑娘你可别吓我。”
还没到小香洲,人就半晕过去了,还是跟着的丫头叫了采薇几个,这才把人半拖半抬着送回了小香洲。彩屏拿了药油给她闻,明沅也不能不管,上手一把掐了人中,掐出个红印子来,明湘悠悠醒转来,半晌才抽了一口气,泪珠儿断了线的滚落下来。
明沅听了两句,彩屏不敢直说,吞吞吐吐半掩半藏的说了两句,可柳芽儿却早回来了,她人小园子又熟,走了小道往落月阁去,拍开门跟小莲蓬一说,苏姨娘立即就叫院子里全熄了灯,凭着对面院里闹翻天,她只当没听见。
连明漪都不在哭了,她缓过劲来趴在苏姨娘的身上一抽一抽的,苏姨娘搂了她,拿个布老虎哄她,嘴里咿咿哦哦,明漪已经会说些话了,等那头响了一声又一声,她便自己说道:“打雷了。”
这头熄了灯,可人的耳朵却都竖着,知道老爷太太都过去了,苏姨娘心里念声佛,紧紧搂了女儿:“是,是打雷了。”
柳芽儿也听了两耳朵才回来,几个丫头一听说,俱都惊的瞪大了眼儿,采薇最急,她知道明沅跟明洛最好,五姑娘人虽然爱占理爱挑东西,可自有来什么事也是最急公好义的,哪个不知道这原是她的亲事的,上房都透出这个意思来了,偏落到四姑娘身上,这两个姑娘往后可怎么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