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氏一听,立时忧心起来,明沅抬手一托,托了她的手臂一路进去,梅氏叫一托侧头看看她,见这么个小姑娘倒还持的住,自家也松下来,笑一笑:“倒多谢公公。”
“当不得夫人一声谢,叫奴一声小德子便是。”他看着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生的眉眼清秀,怕是从贫苦地方征来作了阉人的,开口也并不尖利,只似童生,明沅冲他笑一笑:“多谢小德子公公。”
他怕是头一回听见有人叫他公公,还是这么个小姑娘,脸上带点赧色,扭过头去一路把梅氏明沅两个带进东五所。
进了东五所便是成王的院子了,这会儿成婚的兄弟只他跟太子两个,太子住在东宫,东五所旁的院子还没住进人来,进了院门,那个小黄门才吁一口气,立的直些:“太太往里头去罢,王妃都嘱咐好了。”
檀心早就等着了,她见着梅氏过来,赶紧过来扶,口里不称太太,只喊夫人:“夫人走得这些路,赶紧歇歇脚罢。”见着明沅又行了个礼:“见过六姑娘。”
成王上朝去了,明蓁叫元贵妃请了去,进了屋子檀心再没什么好顾忌的,引着梅氏到了东边屋里坐下,烧水作茶,各色点心摆了一桌子。
梅氏有些话不能当面问,只得拿眼睛看,成王的地方统共只这么大,天井里头种了一株梨花树,老粗老粗的枝干,这会儿正是开花的时候,压得枝头累累缀缀,一层叠着一层,满目的白,风一吹就带进来一股子极轻淡的香味儿,树下铺了一层白,倒似落雪。
明沅见梅氏看那株梨花,也跟着瞧过去,笑道:“这样粗也不知种了多少年的,我记着大姐姐的园儿里就有那么一株。”
西府里俱是梅花树,只明蓁院里有一株白梨花,野生野长,也不知多少年月,开得满枝白雪,能收许多酿酒,制梨膏。
檀心是府里带进来的丫头,可一屋子站着这么多侍候的,梅氏也不好问,见东西两边都支起了窗户,东边看着像是茶室,挂着画卷摆了棋盘,西边瞧不清楚作甚用,露出来的那一块儿却堆得满满的书卷,瞧着倒像是书房。
既是两边都给占满了,中间的屋子自然是明蓁住的,那便是成王并没有屋里人,也没因着明蓁有孕就抬一个起来。
梅氏捏了杯子勾起嘴角,心里替女儿高兴,再看看明沅,只怕是她想左了,女儿是真想见见家人,好说说话。
茶换过一壶,点心却没动多少,到底是在宫里,再不敢多看多动,梅氏一紧,明沅也不敢松了,她坐得直直的,茶也不敢多喝,直了身子低头去看杯子上的花纹。
梅氏先还话要问,问明蓁怀相好不好,檀心跪坐在褥子上头:“原是咱们王妃忽的想吃锅子了,端上来只尝了一口就说那ròu坏了,王爷尝了说ròu是好的,立时就叫了太医。”
宫里是五日请一回平安脉的,太医一摸脉,先还说不准,等再几日倒确是有了,明蓁在娘家便调理起来了,成王又粘乎的不行,没到不方便的日子,总也缠个没完,夜里宫人丫头都不能守在里头,俱都走的远远的,c黄上连香球都不能挂。
她一时有了,阖宫室的人都不奇怪,成王高兴坏了,上边有嬷嬷来教导一番,却哪里禁得住,还时不时有那声儿,索性这五日一回的平安脉换成了一日一回,太医都没说什么,王妃自然不好说,只说天儿热了,叫熬些绿豆汤给王爷用。
梅氏听着满面笑意,心里比得颜顺章,倒也差不离了,因着明沅在跟前,也不好问那些个私密事,知道女儿一切都好,倒放下心来。
可这日子越升越高,一早上就出去了,快到摆午膳也还不回来,梅氏这才急起来,连着檀心都往外张望了好几回,还宽慰梅氏:“蒹葭宫里这儿有些远,往回许是遇上了贵人们,停下来请安也是有的。”
在这宫里,哪怕是高上一级半级的,只要见着了人就得停下让别个先走,明蓁虽是王妃了,可宫里头比她品阶高的,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她又一向小心,见着母妃们且都让一让,便这么晚了,也有情由。
久等不来,厨房却送了午膳过来,檀心等的就是这个时候,摸了钱出来打赏了尚膳监的小太监问道:“今儿蒹葭宫里头,可传了咱们王妃的膳。”
两个小太监一直送的东五所,明蓁自来不曾为难过他们,有好糕好汤还分一碗给他们,赏钱也多,说起话来客客气气的,那太监低了声儿:“刚往这儿来,说是去送了,并没有叫王妃的。”
元贵妃那个态势再没人不厌,往她宫里送膳的太监更是难当差,又不好时时换人,稍有不顺意就要领罚,便是尚膳太监也知道这是一位难侍候的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