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何要你今晚到藏书阁来?”
“我不知道。”
“胡说!”一个司事已经按捺不住,“神殿晚间不允许外人进入,归平岂会不知此理?再说归平乃被蛇咬毒发身亡,除了你还有谁!”
好了,现在我知道了,这绝对是个陷阱!只是归平为什么要我来呢?
“水生,”大祭司的声音倒还平和,只是一点温度也没有,听来更觉心寒,“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须得说个明白,否则,谋杀归平之罪,最大的嫌疑就是你。”
说个明白?我说得明白么?若我能说明白,这个陷阱岂不是白设的?但是,为什么要对我设陷阱?我得罪过谁?
“大祭司,”龙绯抢上一步跪下了,“水生在书院呆了半年多,大家对他也都熟悉。他本性善良,对归平司事一向尊敬,怎么可能弑师?请大祭司再查此事。”
“藏书阁哪里来的蛇?即使有条普通毒蛇,又怎能咬到归司事?除了这条毒蛇,还有谁!”刚才发话的司事愤愤不已。
秦夫子咳了一声:“大祭司,秦某只是一介凡人,本无此资格插口,不过水生毕竟也是秦某教过的学生,多少有几分了解。若说他调皮捣蛋,容或有之,若说杀人弑师,这个,实在难以令人相信。此地乃是天界与人界交际之处,一向有些混乱,这件事情,秦某愚见,还是再仔细查查再下结论的好。若是认为水生难脱嫌疑,倒不妨将他关禁起来,但这结论,还请斟酌。毕竟这是一条人—咳,那个命……”
可怜的秦夫子,原来是个凡人,难怪说得这么尴尬。我的命,当然不是人命,但要说蛇命,好象他又说不出口。
“是是是,秦夫子所言极是。”龙绯看到还有人替我说话,不由大喜,连声附和。可怜的龙绯,自从我到了书院,给他找了多少麻烦,现在还连累他为我跪在这里。难道我就是拖累别人的命?从前在碧波潭,是李浣给我收拾闯祸的摊子;后来天城,又是林瞳跟在后面想办法收场;现在,又是龙绯……
“唔—”大祭司似乎觉得秦夫子的话也有道理,点了点头,“秦夫子所言甚是。这件事情,总要有足够的证据,毋枉毋纵才好。这样,夜枭、夜鹰,先将水生关在这里,由你们两人看守,不得有误。”
气呼呼的司事似乎还想说什么,被大祭司冷冷的目光瞪了回去,悻悻出门,临走还恨恨瞪我一眼。龙绯走在最后,忧心忡忡地看了我一眼。我对他笑了笑,他脸上露出难过的神情,走出去了。
窗外的风飕飕地响。冬末春初的风,比冬天的还要冷。大祭司一走,这屋子似乎也变冷了。忽然想起,大祭司无论走到哪里,身体四周似乎都有一种温热的气息,然而这次回来,他身上的温热似乎消失了呢。这种变化极其细微,但蛇对温度的变化极为敏感,我仍然是能感觉到的。
不过我现在已经无暇思考这种变化的缘故。双臂被吊得麻木了,我只好用了个轻身咒,让可怜的手臂减少些负担。但这不是最重要的,如果我不能找还自己的清白,这双手臂也就用不着了。
但,我要怎么做才能证明自己?一切都对我极其不利:书院禁止学生夜间外出,我触犯了;藏书阁不允许外人私入,我也触犯了;最可怕的是,归平的确是被蛇毒毒死的,这我看得出来,正如刚才那个司事说的:这里除了我之外,哪里还有蛇?
这是个完美的陷阱,但我还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我只知道我不能死,我死了,晓白就会永远被人役使,永远不能自由。然而谋害神殿司事的罪名一旦成立,我一个小小妖精,只有魂飞魄散的份。
头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我出神地望着窗外。这时候,我格外强烈地思念,思念李浣,思念林瞳,也思念那个不够意思吃干抹净就撒腿开溜的无忌……但是现在,我只能靠自己。
这陷阱太完美,要想在短短一夜间找出破绽,我承认自己做不到。可是,没有人会给我更多的时间。
我把脸贴在冰冷的墙壁上,试图冷静头脑。夜出书院,私入藏书阁,都不是死罪,最大的罪名是归平的死。没人会相信归平不是我杀的,除非,我不是蛇!
似乎流星在天空中划过,带来了一丝亮光,我睁开眼睛—我当然不可能不是蛇,但,如果我没有毒牙……
毒牙对一条毒蛇来说,是生命的精华所在,没有毒牙就意味着失去生命。我是条水蛇,虽然没有剧毒,但如果失去毒牙—我不知道会是什么后果。但是现在,只能赌上一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