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礼制,冠礼需有一名主持此礼的大宾。行冠礼时,受冠者之父亦或是其长辈、大宾、都身穿礼服,受冠者先加缁布冠,次授以皮弁,最后授以爵弁。每次加冠毕,皆由大宾对受冠者说出祝辞。
若是真正的冠礼,则对大宾,家主人,以及受冠者身穿之服具有细致入微的要求。如此完整的冠礼即使是在极重礼制的前朝也不多见。如今的齐家虽为江南望族,却也已舍弃了如此繁复的仪式。然即使是此化繁为简的冠礼之仪,也已令到访之宾客都不禁肃然起敬。
由于齐麟的父母俱在江南,且为了齐家一贯的中立以及不问世事拒不出山,无论如何都不愿以其齐家家主的身份来到皇都邺城,担心凭空惹出事端。因此,冠礼时的家主人就由族里选出的叔父来担任。又因冠礼已竭力化繁为简,故大宾一职也由此叔父来担当。
在齐府那古朴典雅的长厅之上,受邀宾客身着各自喜好之服分自坐在长厅的两边,一人一席。
齐麟初服采衣,由叔父为其一加玄端,缁带。冠缁布冠用缺项固定,加青组缨。再加皮弁服,白缁布所为素衣。每次加冠,叔父都对其说一句事先准备好的祝辞。受邀而来的宾客无论其身份为江湖游侠,隐士,清谈之客,抑或是在平凡不过的尧国百姓,西域商人,即使是不懂汉人冠礼的礼制,也俱都在此刻不发一言,心中怀着一份敬意看着齐麟受冠,看着传承了上千年的礼仪之范,并感受着那份庄重肃穆之气。
然,就在齐麟的叔父要为他三加外玄里红的爵弁服及丝制玄衣,礼成之时,一名谁都未有想到的尊贵客人却是在此时不请自来了……
那人便是,当朝太子,蓝世绩。
听闻那个名字的时候,坐在席间,戴着一层面纱,并穿着斗篷,膝上放着一柄思卿琴的凌若忆不禁身形一颤。然而此刻要避开这个邺城皇族之中唯一一个曾见过她真正容貌之人,却已没有机会。于是她只得仿若不禁意的将斗篷的帽兜带上,尽可能的遮去自己的容貌。
在抬起头时,她感受到了自临席而来的,属于凌封的视线,于是她对着凌封勉强的笑了笑,轻轻摇摇头。
凌封虽时时刻刻像防贼一般的防着齐麟。然而在这几日之中,他也终是稍稍了解了些齐麟此人,更是明白他能在二十岁成人之时从各地请来那么多朋友的原因。齐麟其人,身为江南望族嫡子,却是不骄不躁,待人十分友善,对朋友十分大方,且不计较所谓回报。
即使是凌封那样的对他抱有敌意,他也全然不在意,继续大方而又友好的对待这名在此之前还从未见过的,自西域而来的月族人。
若齐麟仅是因为凌封是凌若忆的哥哥而刻意讨好,凌封当然能觉得出来。然而,齐麟却是并未如此。因此,凌封明面上对齐麟百般不爽,却是在这一天之中给足了他面子,隐去自己的身份,好好的做一名前来替他庆贺的宾客。
然,谁都没有料想到,未请一名朝中权贵的冠礼之上,竟是有身份如此尊贵之人在殿前将军蓝郁的陪伴下不请自来。
当其左右之人在齐府长厅外通报其名字到时候,受邀而来的客人们无不面露疑色,似是根本就不相信此事竟会是真的,俱是面面相觑。而正在受冠之中的齐麟以及为他加冠的家中叔父也俱是疑惑不定。
然而往长厅门口望去,那名穿着浅黄色华服,掩不去身上邪肆之气的俊美青年不是太子蓝世绩又是谁?而他身边做站着的,身穿白底蓝边长袍的,又可不正是当今圣上的义子,身份尊贵不已的殿前将军蓝郁?
齐麟见此二人,忙快步走上前去,向蓝世绩行礼。
“齐麟,见过太子殿下。”
齐麟此言一出,令席间之宾客惊诧万分。而惊讶过后,那些被齐麟邀请而来之宾客便纷纷站起身来,对着蓝世绩双手鞠过头顶,深深一躬道:“见过太子殿下。”
在厅中宾客俱向蓝世绩躬身行礼之时,甚至并未起身的凌若忆,凌封以及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扎乾顿三人便显得十分扎眼了。见此情景,蓝郁本要上前提醒,却是被蓝世绩抬手阻止了。他笑着看向那名几乎是从蓝跃渊所画之卷中走出来的女子,令得感受到他视线的凌若忆缓缓抬起头来,于面纱及帽兜的遮掩之下看向在三年前曾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当朝太子。
当凌若忆看到蓝世绩笑容中的饶有深意之时,她便知道……蓝世绩必是认出自己了。于是她也不再继续躲闪,迎着蓝世绩的目光看了回去。怎料……她却是清晰的感受到了自蓝世绩而来的……一抹赞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