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两年的时间里,她甚至从没在人前弹过那柄思卿琴。每每想要练琴了,那便独自骑马,跑到很远的地方去,独怕被人看到了她满身泥灰却手执绝世名琴的怪异模样。
而这天晚上,凌若忆果真如她所言的做了一桌子的好菜,却并不是为了气那些在帐外偷听,馋那些在帐外偷看的人。而仅仅是因为……拓跋慎回来了。
她将那些美味菜肴一盘一盘的端上了桌,香气四溢之下,呼延觉已只顾得上吃而顾不上说话了。拓跋慎则还记得要等烹煮了这桌子菜肴的凌若忆来了之后才开动,脸上一抹少见的温柔笑意。似乎,他许久才回来一次,并不是为了那桌子菜肴,而仅仅是为了感受……有一个人等待着他回来的温馨。
仿佛……独自一人在异乡,却可以在一个毫不起眼的小部落之中找到那种让心都暖和起来的温馨。有时,他会不知自己是为了那个人,还是为了那种让他心头一暖的感觉而不管多忙都要过不多久便回来一次。只是知道……他只要听着那个声音,看着那双若盛星光的眼眸便能够洗去所有的疲惫。
当部落里的各家各户都结束了晚餐之时,天色才渐渐暗了下来。大家纷纷准备起了篝火,准备围着那一团篝火载歌载舞的烤上大猎而回的羊腿和牛肉,并开始分发拓跋慎所带来的甜瓜和马奶酒。一时间,烤肉的香味渐渐传开,气氛热闹不已。
凌若忆似是不善歌舞,而拓跋慎也是如此,这便坐在草地上看着,听着,并时不时的跟着起哄两声。正在此时,拿着一小坛马奶酒,走到哪儿喝到哪儿的呼延觉走了过来。
“小若忆,我看我们平时抢来的东西都是你在清点记账,你平时又经常会看那些我怎么都看不明白的书。那你知道‘尝昼行,闻雷霆,仰天视而雹入其口,因吞之,遂妊身,十月而产。’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吗?”
听到呼延觉所提的问题,凌若忆也疑惑了。呼延觉不是对汉人那些之乎者也的书面语言一窍不通吗?怎么会突然把这么一句晦涩的文言文背出来问自己,这便疑惑异常的看向呼延觉。
知道凌若忆会有此疑惑,已经喝得半醉的呼延觉也不藏着掖着,这便爽快的将压在心里的那个秘密说了出来。
“我阿爹带着部落里的勇士跟着可汗一起打仗去。三年之后回家,发现我阿妈抱着我。我阿妈告诉阿爹,我是他的儿子。我阿爹听了之后很生气,就问我阿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阿妈就说了,‘尝昼行,闻雷霆,仰天视而雹入其口,因吞之,遂妊身,十月而产’。”
说到这里,呼延觉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我阿爹似乎听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所以就更生气了,他就趁着大晚上的把我扔到山岗去。后来是我外公找到了我,把我从狼嘴里救了下来。
外公把我捡回来之后就一个人把我养大了。再后来……外公死了,我就继承了这个部落的首领之位。可我一直都弄不明白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我问了很多人,他们都说不知道。外公好像知道,可他又一直都不肯告诉我,而且我每次提起,他都会很生气。
可是,阿妈不是对阿爹说了我是他的儿子吗?阿爹为什么要生气?又为什么要把我扔掉?”
看到呼延觉的那疑惑得异常真诚的样子,凌若忆觉得自己的头都大了。很想戳着他的脑门问,你长这么大了到底学了些什么常识。可看到他的一脸希冀,又觉自己实在是没法去吼这个把她带离了火坑,又将她当妹妹一样照顾了两年的人。只得无奈的问道: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你先仔细的回想一下,部里的女孩子们都是怀上孩子多久之后生产的?”
看到凌若忆此时的反应似乎与先前他所问的那些人都不一样,呼延觉那野兽般的直觉告诉他,凌若忆一定知道!她一定都知道!于是他看向凌若忆的眼神愈加热烈起来,热烈得……让凌若忆不禁向后缩了缩。
然而,就在呼延觉心情激动得难以自持之时,他听到了这么一个值得他思考的问题……
“五个月……?六个月……?七、七个月?”
呼延觉本来是在异常认真的回答凌若忆的问题,可当低头沉思的他抬起脸时,却看到凌若忆咬牙切齿,一旁听着的拓跋慎没忍住的轻笑出声。于是呼延觉疑惑了。直觉告诉他,他所说的答案似乎都不对,可他还是不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其实,这并不能怪这位部落之中的首领大人。他从小就被身为前任首领的外公带大,外公事务繁忙,又是一老头,自是想不起告诉他这些常识。待到他的外公去世了,他便被大家推选为新一任的首领,自是不会有人会去和他说这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