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仲庭良久不言,我转回头,才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屋里唯有碳火点点红光,哪里还有他的踪迹,我微微一笑,又轻轻地叹息了一声。这世上有一些人,错过了一次,便终身错过了,有一些人错过很多次,却终是能在起点相遇,大概这就是缘份。
我跟庄仲庭,从来不是一对有缘的人。
我虽然没有实权,但到底挂着三骑营兵的将军名衔,隔日让元宝去得月楼买了一点上好的竹叶青,令人推着就这么去营地慰问三军去了。营地将士见了我,都是一脸震惊,想想我做了他们将军五年,才露过一次面,发表了关于酒杯与酒壶之间的关系便再也没露过面,如今突然从天而降,换我也是惊吓大于惊喜的。
我不在的时候,一直是副将于丰代管,如今似乎又来了一个新副将,要说起这位副将,那可是紫寻面前响当当的红人,这人便是与紫寻相交于微,一直追随他直到造反的顾冬青。
我看他一脸的愣相,也难怪会随着赤手空拳的紫寻谋逆,可偏偏愣头青,十个有九个运极好,还真让他当上了开国大臣。顾冬青识字有限,也没什么军功,紫寻要想把他提到一个什么位置,只怕他也坐不稳。于是紫寻便让他来了我这三不管的军营里,一是可以挟制掉元氏最后一支在明的军队,二可以让他来这里学点东西,三可以杜绝一些老臣子腹诽他任人唯亲,可谓一举多得。
顾冬青与我并不陌生,见了我倒也热情,大声道:「十九殿下,你终于来了,我一直都等着你请我吃酒席呢!」
我哈哈一笑,指着身后的马车道:「这不是来了。」
顾冬青跑过去挑了一坛,拍开上面的封泥,不过嗅了一下,便面露喜色地道:「殿下,这可是上好的竹叶青了!」
「你这小子的嘴巴倒是识货。」我笑骂了一句,他这么一嚷嚷,刚才还有一些拘谨的将士们哪里还按捺地住,纷纷跑过去挑了一坛,一时之间我的大营便成了酒会。
坦率地说,我喜爱这些军人远胜于朝堂上那些之乎者也的酸儒,他们喜欢就喜欢了,恨就恨了,来来去去都不牵扯,洒热血抛头颅,从不计较身后之名。我微微叹息了一声,顾冬青拿着一碗好酒过来,道:「殿下,来来,冬青与你干一杯。」
我举过一碗酒与他对饮而尽,只听顾冬青笑道:「殿下,说实在的,这么多皇子当中,我最喜欢你。」
我略略愣了一下,笑道:「何故冬青如此抬爱我?」
顾冬青道:「十九殿下,你的好处有很多,但我最喜欢你一是一,二是二,不虚,实在。」
我听了,抬碗又饮了一碗酒,道:「十九殿下我满饮这碗酒,就当谢过你冬青的赞赏。」
「干!」顾冬青自然豪迈的又痛饮了一杯。
二车的竹叶青都喝完了,我似乎兴致来了,笑道:「来人,给我再快马送二车酒过来。」
我话音一落里,大帐里立时便是一阵欢呼,我举着酒碗道:「饭可以吃不饱,但这酒却能喝不足!」
众将士连连点头,均笑道:「没想到王爷酒中豪杰。」
我听了哈哈大笑,起初众人还不觉得什么,但却觉得我笑了许久还不停歇,不由都诧异地向我看来,我眼含热泪地道:「说什么豪杰,那是各位将士抬爱了。有谁不知道我晋王不过是个空壳子,图有虚名,如今元氏气数已尽,这个晋王爷何止虚名,简直是别人眼里的笑话……」
于非连忙起身搀住我,道:「王爷,你醉了。」
我推开他又饮了一碗酒,手一指老天,道:「老天,若你不的把我生成皇家,我必当生为人杰,死为鬼雄!」
元宝在旁边含着热泪,道:「王爷,别人给你气受,你做什么还要作践自己!」
顾冬青将酒碗往旁边一砸,道:「这是哪个浑货给殿下气受了。」
元宝半咬着牙道:「督军还请小声说话,人家是紫氏的徽王,名正言顺的红人王爷,可得罪不得。」
顾冬青一听,张嘴便是吐了一口唾沫,道:「我呸,原来是那个老货,我早知道他不是个东西。」
元宝道:「他欺负王爷如今有名无实,竟在光天化日之下,硬是把王爷订下的酒席给抢走了,让我家王爷在朋友面前颜面尽失。顾大人是我家王爷的旧识,你当知道我家王爷是一个多么重义之人!」
顾冬青酒性上来,气得直跳脚,道:「这是自然,哥说过元氏有品性的人唯有十九殿下!」
我倒不想紫寻在背后如此抬爱我,见这愣头青面红耳赤,显然便要发酒疯。
元宝道:「我家王爷不过是想给皇太后奶奶送点过冬的衣物,谁知道他居然差使自己的下人羞侮我家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