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回来了,我大大地松了口气,觉得皇奶奶这件事情总算可以解决了。
他说话,凭洛川寻那小子还能不听么,我挑了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带了一把狗尾巴草去瞧二哥。二哥还住在当年的太子府,我自然轻车熟路,直奔书房,发现紫寻居然也在,他卸了皇袍,穿了一身青衣在给二哥涮火锅,刚瞧上去的一瞬,我竟然还认为这前尘往事不过是一层烟,烟散了,我们依然还在昨天。那时的元英觉得要得到一个人感情,也不是一桩难事,觉得那个人的心正在向我慢慢靠近,靠近一点再一点,我与他有太多时间,终归有一日,他发现心里面只有我的足迹,毕竟这里只有我用心开过荒。
二哥从书卷上抬起头来,对我微微一笑道:「来了,一起吃饭吧!」
我也不客气,让当今圣上伺候着,这种美事也不是天天都有,我大马金刀的坐下,对紫寻道:「阿寻,给我也来点肉。」
紫寻温和地微微一笑,依模依样也涮了一份放入我的盘中,对他这种涵养与忍耐,我真得是佩服几乎要崇拜的地步。我吃了几下,便装作随口闲聊一般,道:「二哥,现在反正也是阿寻当皇帝了,你跟奶奶那点纠纷我看也就算了吧,冬天这么冷,如今奶奶住在西郊这么个地方也不是常事,我看你这里也挺大,给个院子她老人家住吧,毕竟她年纪也都这么大了。」
二哥没说话,像是在认真地看书,隔了许久,等菜吃得差不多的时候,紫寻温和地对二哥道:「殿下,我去让人上点菜。」
二哥淡淡地道了一声好,等他出去了,二哥才从书上抬起头,看了我一眼,迟疑地道:「这件事情……我做不了主。」
我大叹一声,心道我何尝不知你做不了主,光看你这么半个时辰都没翻过一页书就知道了。
我郁郁地从太子府出来,在房里发了一阵子愣,外面又是一阵喧哗,我一气之下将门打开,指着硬是要闯进来的紫式微道:「你到底有完没完,我不想见你,你难道不明白吗?」
紫式微站在哪里,说真的,他长得真不太好看,眼睛常常半眯半睁,仿佛永远也睡不醒,一眼看上去,永远是一幅穷困潦倒的样子,但是我却又最喜欢他那种仿佛身无分文依然能笑傲江湖的洒脱。只是却不知道他洒脱的只不过是对我元英,世人对自己上心的东西莫不趋之若鹜,哪里会潇洒的起来。譬如我元英,苦苦等候一个人的感情十年,自认为装得潇洒,却连元宝都瞒不住。
我看着他,淡淡地道:「紫式微,我不想见你,只不过是觉得咱俩玩不到一块了,我如今有了新人,你也见过,原本我就喜欢他的,如今重逢,我可不想令他有什么不开心的地方。」
紫式微站在那里,许久,才道:「寄微,倘若你心里没我,咱们做对朋友又有何妨,你喜欢李可,只是李可是不是喜欢你?你对他又了解多少?」
我大怒,掀眉道:「紫式微,我元英做事只做自己喜爱的事情,不喜爱跟你做朋友,喜爱李可做情人,这两样都与你无关。」
紫式微略略低了一下头,道:「我并不是故意来招你生气,也许你不信,我回来后第一次踏进这里,突然想起很多事情,想起我们一起吃的鲁饭,我给你念的三字经,仔细想起来,原来我在这里是最快活的,我其实一直都在期待能回到这里。」他哧笑了一声,似乎有一点自嘲,道:「佛家说顿悟,不知道这算不算。」
我微微扯了一下嘴角,淡淡地道:「你最快活的事情,未必是我最快活的事情,我元英最快活的事情永远是明天玩的那件事情,最爱的……永远是眼前的人。」
我知道紫式微有一点不太适应,他像根木柱子似地站在那里,这是自然,谁会曾想一个爱了他十年,对他喜爱谁从来不闻不问,一如既往,原来有朝一日会这么绝,这么狠。
我一拂袖径直而去,听到身后元宝追了上来,一回头,道:「你跟来做什么,还不把他撵出去!」
元宝迟疑地道:「王爷,我看他的样子好像你刚才说的话他似乎剐心似的疼,让他缓一会儿吧!」
我冷笑了一声,道:「你倒是会念旧情,我元英做事爱计较,他叫我疼了十年,我便不能叫他疼一时,去,撵他出去。」
元宝见我正在气头上,哪里还敢迟疑,立即招呼着护卫去撵人。
我则坐在花园的石凳上,看着老马头为那株稀奇的苗子搭了一个棚子,把我精心收集的白琉璃都拿来用了,我暗斥了一声,没想到我王府里最奢侈的东西居然是老马头。我弯腰一瞧,大冬天里,棚子下那株怪苗还真结出了果子,红通通的,透着一种玉似的红润,好奇心大起,上去摘了一个,略略擦了擦,大咬了一口,起口只觉得一股酸意直逼脑门,酸过之后又似有微甜,但仔细琢磨,到底酸大于甜,可是却又说不出来的可口,似乎吃了一口还想再吃一口,也许是为了那股子久久散之不去的清新,又或者是可以等候的那一缕回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