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午夜梦回,依然有江南之处踪影,只是梦醒来那种锥心一般的疼痛却是一日轻于一日。
尽管我也深知只要元紫依然对立,大约我这悠然的王爷便也当不太久,但我天性如此,能偷一日欢,便偷一日,以后倘使有什么三长二短,细数起来,我也还是赚得多,亏得少。
一日里,我再翻卷宗,突然扫见了一封豫州的卷宗,那么简单的一份回议,说得是清点当年陈疑之案的卷宗数量,并提及已经封宗送京的卷宗数量。豫州──当今圣上的故乡,也曾经是紫允辉儿时呆过最多的地方,太后奶奶只怕没要少在这里做过文章,我心头大跳,将那些卷宗翻了又翻,却没有找到那封卷宗里提及的已经送京的封卷。我日日陪着李可,完全没有见到他去过西郊提审过谁,显然他不是不提审,只不过还处在收集证据之中,这些卷宗一到,想必李可也将很快去西郊提审太后奶奶。
我想到这里,只觉得心乱如麻,明知迟早要做一个抉择,但心里只盼着这一天不要到来。
我颇有一些失魂落魄地将挑出来的卷宗送至李可的案边,李可微笑地看了我一眼,又道:「这几日劳烦晋王了,从明儿起,你可以歇息两天。」
我心中莫名的一抽紧,嘴里则笑道:「亦然是嫌我的差事办得不好么?」
其实我心里真正想问得是,你是想出门么,但话到嘴边这句话我终究不敢出口。
李可微微一笑,我觉得他的笑容里多了几分羞涩,他隔了半晌才道:「我要参加今年的恩考,圣上也准了我温书,暂时便不理政务了。」
我大喜过望,道:「你,你说你要参加恩科,不忙别的了?」
李可似乎也不知道我为何要笑得如此开怀,淡淡地道:「布衣寺卿故然美名,但是亦然不愿意出师无名,所以这恩科是必考不可的,王爷你倘若觉得不可思议,亦然也可以理解。」
我哈哈大笑,拉着他的手道:「不,不,本王又怎么会觉得不可思议,我知道考取功名是你们这些书生心里头的一等大事,我本以为你有了官位,政务繁忙,只怕要无缘于恩考,没想到洛川寻虽然不通人情,但要还算通人性。」
李可见我大刺刺地非议当今圣上,也不以为意,只是淡然一笑便作了事。
虽然李可暂且将政务搁下,也意味着他将西郊的事情都搁下了,虽然看不到李可我心头有一点难受,但想起不用在他与皇太后奶奶之间抉择又有一些庆幸之感。
午夜醒来,我看着那鲛纱帐外,明月似银盘,不由想起太后问我的话,我也不由自主地问了自己一句:「元英,元英,难不成你永远都要做一株骑墙草么?」
三科恩考至放榜也不过是月余之事,我与李可并肩站在大理寺门口,放榜的轮了一回又一回,放到李可这里却是中了三甲探花,我哈哈大笑一把搂住李可,道:「好我一个布衣寺卿探花郎。」
李可居然大大方方让我抱了一回,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中太过喜悦,到底让我占了一些便宜。
我这晌还在喜悦之中,洛川寻就又叫我震惊了一回,我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竟然将我的二哥给找回来了。我原本就从末想过二哥会死,他每日里不知道被各式各样的人马算计,下毒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洛川寻又不是专干刺客的,如何能与那些行家相提并论,二哥要是被他毒死了,那就太过匪夷所思了。
其实我与紫式微这么多年,早知二哥在暗地里建立起了一个宠大的商团,因此他走了多从未为他忧过心,有的时候觉得二哥也是一个不快乐之人,或者紫式微爱他十年,到底能抚慰一下他伤痛。以已渡人,倘若有人能爱我十年,哪怕他是路人甲乙丙丁,我也能快乐的。
我收到消息的那天破例没有去李可那里,只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呆了一日。
元宝在外面探头探脑,探到第二十七回的时候,我懒洋洋地道:「元宝,将本王我的朝服收拾收拾,明儿王爷我要上朝。」
元宝脚底一滑,差点栽倒,好不容易稳住了神,便道:「王爷,你这是又要唱哪出啊。」
本王微笑道:「没事,我要陪我的探花郎上朝去。」
晋王我名义上还是三骑营的将军,只不过告病已久,突然销假而归,朝堂上的人不免个个都对我侧目。
紫寻登基其实已经有三年,根基已稳,这朝堂上自然都是一些忠臣,我见他们大多数人的目光都是不善,个别人甚至露出凶光。我微微一笑,元英什么都怕的,怕欠人钱财,怕负人人情,怕没好吃的,怕没好穿的,怕没美人来养眼,其实唯独不怕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