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跳到第七次的时候,原夕争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了。蔡姬突然感到有一双手扶住了她的腰,一双手扶住了她的手,只听原夕争在她的耳边问:“你知道何为舞者?”
蔡姬虽然是一个烟视媚行的舞娘,可性子刚烈,因此其实并不是一个随随便便的人,能跟她近距离的男人并不多,现在原夕争靠得她如此之近,以至于那清俊的眉眼都在她的眼底,一时间蔡姬只觉得面红耳赤,连句完整话都说不出来。
“舞者,以舞降神者也(注10)!”原夕争在她的耳边道:“从伏羲氏有舞《凤来》,至黄帝的《云门》,没一个舞者不是代表神灵,你是舞者,你便是神灵!”
蔡姬只觉得原夕争的话语不重,却似掷地有声,她从学舞开始就被人教着取悦观者,从来没有人跟她说过舞者,是以舞降神者也。
她觉得原夕争修长的手指略抬她的下巴,道:“抬起头,神灵的眼神是由上至下的,应该是怜悯,不是祈求施舍的。”
蔡姬抬起了头,却发现原来目光只要略略高一点,便可看过这草丛,看到远处已经是早春日暖,新枝抽芽。她从三岁习舞起,便经常因为喝斥,因为打骂,因为嘲笑而不得不含着眼泪跳舞,这是她第一次……带着骄傲去舞。
李缵坐在假山石上,咬着草根很有兴趣地看他们在排舞,然后对柴平道:“-柴平,我都有一点迫不及待了,我很想看原夕争能给我什么惊喜。”
皇案别苑里都有天然的戏台,但是原夕争却让他们把上面的盖头统统拆掉,这便让台面整整扩大了一倍,还花了李缵整整三千银子,买了很多假山石,把台子的周围都点缀成了崇山峻岭,又用了不少别人赠送给李缵的夜明珠之类,将它们都很髓便地抛散在这些假出石之间。
等差不多的时候,李缵含笑着对原夕争,道:“你也花了我不少钱,不如先让我看一t吧。”
原夕争微笑道:“殿下是主人,岂能不让主人先过目?”
蔡姬现身于李缵面前的时候,李缵也是禁不住微微吃惊了一下,他没想到原夕争能这么快就让一个舞娘脱胎换骨,尽管这只是个半成品,也无音乐伴奏,但已经极具感染力。
蔡姬的舞蹈带了剑意,这使得她的舞有了一种铿锵激烈之意。与之前秦淮河边那个扭动腰肢,卖弄风情的舞娘已经是不可同日而语。
李缵含笑看完,只淡淡地道:“不错,这个舞原本可以很完美,只可惜……”他转过脸来看着原夕争,道:“她不是你。”说完,没有再说其他话,就悠然扬长而去。
原夕争低头,转脸再看蔡姬,她那张艳丽的面容便扑入眼帘,不禁微微叹息了一声。
宴席之日转眼即至。那一天里,南朝的皇室,三公九卿齐齐到场,给足了李缵面子,但李缵却似乎没什么兴致,大多的时候他甚至是冷冷的。
宴席上,荣王楚暠称赞李缵这一席酒菜,做得别致。李缵懒洋洋地道:“是你们自己的厨子做的。”
他这么一开口,楚暠不免有一点下不了台。
倒是楚因温和地接了过去,道:“这菜虽是南菜,但里头有夹杂了一些胡菜的风格,因此多了些许粗犷,倒是与平日里不同,真是要多谢二殿下给我们增了眼界。”他浅浅淡淡给楚暠解了围,又不显得与李缵唱对台戏,温和有礼,昌帝楚暐赞许地看了他一眼,楚暠则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李缵笑道:“十皇子,要说今天我确实准备了一份大礼给各位。”
昌帝感兴趣地转过头来,道:“二殿下准备了什么给我们?”
李缵竖起一根手指道:“一阕舞。”
楚暠这一次学了乖,笑道:“莫非是北方的大曲舞(注11),又或者是敦煌的飞天舞?”
李缵淡淡地道:“我没那么多功夫让人弄这么复杂的舞蹈,这只是一个寻常舞娘,但她的舞却是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见,我也是偶然所得。”
楚暠又碰了一鼻子灰,不由脸色有一点不太好看,转眼见楚昪朝他使了一个眼色,以示不要再多嘴,他只得勉强笑了笑,不再言声。其他人稍微了解李缵一点的人,都觉得这人狂妄到了极致,看人看物的目光,都仿佛是在看垃圾,难得他也会夸赞某样东西,不免起了好奇之心。
于是众人尾随着鱼贯而入,只见后花院能搬走的都搬走了,竟然是搭建了一个很大的露天看台。众人好奇心更是被吊足,,等他们都落座之后,身后长廊里的灯居然都被熄灭了。光留下戏台周围几盏气死风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