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贵妃笑道:“凡尘俗人,哪里能有这么高的境界。”她略略叹了一口气,道:“譬如这绿萼梅便总是插不好,将它当作主花,它又撑不起场面,若是将它降为伴花,生怕又亵渎了它这份遗世而独立的清雅。”
原夕争看了一眼平贵妃已经修好枝插入瓶中的绿萼梅,微微一笑,道:“不知道宫里可有未上釉的瓶子。”
平贵妃一愣,转头道:“可有这种瓶子?”
太监道:“回娘娘,那些粗胚都是一些瓦罐之类,下人们盛水盛物用的。”
平贵妃看了一眼原夕争,笑道:“取一个干净的过来。”
不多一会儿,太监们便抱了一个过来,平贵妃指着桌面道:“放上来。”太监犹疑地将那土色的瓦罐放上来,平贵妃将绿萼梅枝修短放入土色的瓦罐中,一瞬间那种绿意方法沁人心脾,有一宫女甚至至忍不住啊了一声。
平贵妃眼露欣喜之色,原夕争笑道:“娘娘,青瓷瓶虽好,但却太过富贵,怎么衬出清幽遗世而独立的梅花?”
平贵妃长叹一口气,道:“倒是我想左了,这世上原本不是所有好的东西都相衬。”她说着看了一下插好的绿萼梅,笑道:“子卿,你看绿萼梅插得可好?”
原夕争扫了一眼插花,微笑道:“子卿僭越了。”说着,原夕争便从瓶中抽出一枝最长的绿萼梅。
平贵妃再看瓦罐中的插花,便似浑然天成,妙不可言,她细细看了原夕争一眼,道:“本宫明白了,你回去吧。”
原夕争笑着拿着那枝绿萼梅告退,平贵妃一直看着原夕争的背影消失才让宫女搀着起来返回。
“娘娘,这原夕争果然是一风流人物。”唤作质儿的宫女在平贵妃耳边小声地道。
平贵妃叹了口气,道:“可借他不肯替因儿效力。”
那质儿道:“娘娘,您看这两位小姐您觉得哪一位好呢?”
这仿佛说中了平贵妃的心事,幽幽地长叹了一声,淡淡地道:“赏原宛如碧玉膏一盒,绶带牡丹玉佩一块,檀木香罗扇二把,新进宫缎四匹……另外再赏一些宫里头西域的小玩意给她。”
质儿听了连声记下,隔了一会儿悄声问道:“那么……曾楚瑜小姐呢?”
平贵妃想了想,淡淡道:“便赐她香文罗手抄经二本,那本宫的手抄本去,不用明言。”
质儿应了一声,然后又笑道:“娘娘,您是看中曾楚瑜小姐了?”
平贵妃叹息了一声,想起刚才那年青人抽出那根出挑绿萼梅时,眼中一闪而过含蓄的锐利,悠悠地道:“原家乃盐商大户,原宛如是族长的独女,娶了她,只怕是平添诸多风云,反而是于皇儿不利,既然是要低调一些,那就不要多事了。”
平贵妃做出选择的时候,原夕争才不过刚出御花园,太监领着前行,刚出了门,便看见一众人从小径的另一头而来。这么一瞧之下,太监便慌忙闪到小径的一边,躬身等着那群人过去。
原夕争轻轻一瞥,便知道来的人正是太子人选之一,三皇子楚暠,跟随在他身边的却是一贯以奉公闻名的六皇子楚昪。
三皇子楚暠已逾而立之年,长相也颇为英俊,再加之长年分管政务,是以行走之间,有龙虎之气,颇有皇威。而他身后的楚昪虽然相貌寡淡,但是因有清明廉洁的盛名在外,因此深受当朝皇帝信任,很多查办要员的差事便是由楚昪来督办。所以楚昪又有一个绰号,叫六阎王。
很多人都觉得六阎王跟着三皇子楚暠便是皇帝暗示三皇子楚暠是他中意的皇子,风助浪势楚暠便是追随者众多。
楚暠此刻的心情却远非他的处境看上去这么一帆风顺,此次南北—战,南朝大败,楚暠三次上表要求效力边疆、,为帝分忧,都被南昌帝楚暐给驳了。
尽管此事除了跟前寥寥几人,并无入得知,但是却让楚暠心生许多不安。
照理楚暐虽然还不过五十,但是身体一直不算太好,早就应该立一储位,昌帝却迟迟不下这个决心。人人都觉得三皇子楚暠太子之位十拿九稳,唯有他自己知道,此事便犹如水中之月,可望而不可及。倘使昌帝果然属意于自己,他早就该做决定了,他这么拖着或许是心中还有其他的人选,而且昌帝一直都在避免楚暠拥有实权,比如眼前的军权。
楚暠一路走来,心中将所有已经成人的弟弟兄长们逐个想过去,不知不觉已经走近了原夕争。
这个时候原夕争并不想与这位未来的太子直接照面,因此将头低得很低,却不防楚昪道:“黄公公,这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