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我的见解常常与人相异,在别人看来甚至是怪诞离奇的,常常不欢而散,时日长了,很多人说我头脑有点问题,而不愿与我讨论。当人与人之间无法达成一致时,会本能地与自己意见相仿的人联合起来,共同排斥意见相异的人。我就这样被排斥了。我虽明白这个道理,但不免有点不愤。负气的我也就失去了高谈阔论的兴趣。
不过我仍以男装示人,因为我发现做男人比做女人在很多事上要方便的多。我也禁不住在想,如果我是男子,大概真可以不负多年所学。但想归想,我,仍是女人。
一天,来了一位二十多岁的青年,是上京赶考的才子。他与我蛮投缘。
我们聊起当朝的天灾,人才,兵力,入侵等问题。他与我对于人才匮乏,兵力薄弱的见解惊人的相似。
他说起话来极易激动,并说现在天灾不断,全是民怨所至。我虽不同意什么民怨招天怒之谈,但以现在的局势而言,这样解释大概更合民意吧。我也不愿与他谈什么鬼神论,我虽不信,但信的人太多,那我的无神论就自然而然变成了谬论。要么趋于世俗,要么沉默,我选择了后者。
这位青年与我聊的投机,大有相见恨晚之势,并劝我与他一起上京赶考,共同报效国家。我只是笑而不语,不知他如果知道我是女子会做何反应。
不过,再后来我们谈到现在虏寇入侵的事时,他固执地认为那只是盗贼蜂起,却忽视了其危害性之大。我对于他的偏见表示反感,并对他说,如果不重视少数民族的入侵,将来必是一大患。可他却认为只不过是乌合之众,难成大器,最后在不太愉快的气氛下结束了谈论。
后来听说他真的考上了状元,还位居高官,可他,仍没重视虏寇的隐忧。
果然,多年后他死于蒙古人入侵,不过,却留下了"留取丹心照汗青"的豪言壮语,流芳千古,这是后话。
在我不再热衷于与人攀谈政事之后,我开始沉迷酿酒。
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自我降生以后,每逢生辰,都会下起蒙蒙细雨。于是,我用那天的雨水配上我亲手栽的桃花,竟酿出一种香味浓郁的酒。这种酒香传出十里淡而不散,喝过的人均飘飘欲仙,忘却忧愁烦恼。
很快的,很多人慕名而来,于是我为它取了个名:桃花红。取自女儿红之意,把女儿二字换成桃花就是希望有人能意识到我其实是女儿身,可惜,喝酒的人虽多,却没人注意它的酿制者。
物以稀为贵的道理我早懂,所以,我酿的酒越来越少,并且只给我认为会喝的人喝,说到底,我是心疼我辛苦酿的酒被无知之辈牛饮。原以为生意会因酒少而减,谁知,反而更多的人来到我的店里,只为店主垂青,赠与美酒。于是,本不被人注意的酿制者受到了注目,倒是我始料未及。
若用刘伯的话来说,这就是人生,拼命想得到的时候怎么也得不到,当放弃了,却意外地得到了。如果一切都在冥冥中由神来主宰的话,那这个神也太顽皮了。
在我十六岁生辰那天,天公贺寿,又下起了雨。只是这次下的前所未有的大,使我心里有种莫名的浮燥。
这时,一位白衣僧人走了进来。当他摘下斗笠的一瞬,我竟有种窒息的感觉。
看着他无比俊美的脸庞,我暗骂自己竟如同世俗女子般注重外表,更为自己第一次心动的对象却是个出家人而懊恼不已。也许注意到我的异常,他开始打量我。大概是我的错觉吧,在他的眼中,我竟看到了一丝欣喜的目光,但随即就被一种哀伤代替了。
他在店角的一张酒桌旁坐下,只点了一碟青菜,一个馒头。
他没有吃,只是直勾勾地看着我。我自问没有什么国色天香可以让一个出家人如此无礼的直视,于是,我又在心里暗骂自己第一次心动的对象竟是个色和尚。
也许是店里只有我俩的缘故,我不由得走到他面前挑衅:"臭和尚,你盯着我看什么呢!"
他这才移开了视线,抱歉地说:"女施主,贫僧失礼了"
我愣了,因为他是这些年来,第一个一眼看出我是女子的人。
他静坐了好几个时辰,至少在我视线可以看到他的时候,他都在看我,反而让我面红耳赤了好几回。可我直觉地感到,他不是在看我,是在看另一个人。
于是,我偷偷地将桃花红掺到水里给他送去,好在我的酒只有酒的香浓,没有酒的辛辣。他只是用鼻子闻了闻,好奇清水怎么会有如此香味,却没有发觉。我觉得有点好笑,多少人想喝我不让喝,现在,却偷偷蒙着一个和尚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