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六皇兄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李惊鸿一言不发,静坐不动,手指无规律地敲击着桌面。半晌之后,才用不容置疑的语调,一字一句的说道:"我要做皇帝。"
李惊滢愣了一下,随即在心中苦笑,这天下,只怕只有六皇兄可以脸不红、心不跳的将这句大逆不道的话说得如此理所当然。
"六皇兄登基乃众望所归,惊滢在此恭祝六皇兄得偿所愿,一统天下。"
李惊滢不动声色地表明了他绝无争储之心。
"难。"
李惊鸿淡淡的一个字令李惊滢怔了一下,随即明白了过来:"六皇兄是怕大皇兄从中阻挠?六皇兄,恕惊滢直言,大皇兄贵为太子,又乃正宫所出,若他无意让储,只怕众兄弟中无人可以动摇他的太子之尊。其实说到底,若大皇兄当初没有表现出让储之意,只怕咱们兄弟几人也不至于各成一派。如今时局已定,大皇兄自会将太子之位拱手相让,六皇兄过虑了。"
李惊鸿摇了摇头:"有群臣。"
李惊滢再度在心底叹了一口气,果然如此
朝中老臣多为三朝元老,根基深厚,未免恃权而傲。当政的父皇虽可压制住这些老臣的气焰,但他们面对小辈的皇子时便难免倚老卖老,难有臣服之心。
六皇兄才华卓着,但生性沉闷,少言寡语,又从不攀结朝中权贵,偏生手腕极高。若让他做皇帝,一干老臣并无信心压制住这位新帝王,只怕前途堪忧。
相较之下,生性随和软弱的大皇兄更易控制煽动,对别人的意见总是言听计从,没有过多异议。就算没有大臣萌生操纵傀儡皇帝的念头,将来朝中大权也会被众臣瓜分,虚同虚设。
唯利是图的臣子们当然会选择太子,拥戴太子为帝对他们可谓百利而无一害。而实际上,耳根极软的李惊涛在不断的被人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劝诫诱导之后,也确实动摇了之前不愿为帝的心思。
李惊鸿不会不知这其中玄妙,他本意并不愿与李惊涛起正面冲突,但如今他身份敏感,府中幕僚又不便与李惊涛详谈,于是他便想到了两边都无瓜葛的李惊滢。
李惊滢何其聪明,也自然明白李惊鸿是希望他来做传信使。而他一开口便说要做皇帝,便是表明他绝无退让之心。所以,若李惊涛也无退让之心,只怕朝中便要多事了
"六皇兄"
李惊滢咬咬唇,最终道出了心中困惑:"惊滢有一事不明。之前虽看似你、我、四皇兄、八皇兄四足鼎立,明争暗夺。但那时惊滢只感觉到六皇兄是为斗而斗,对皇位并没有四皇兄那般执着,也没有像八皇兄一般表现出兴趣。为何此次蒙古一战凯旋归来后,六皇兄便对皇位势在必得?其中有什么隐情吗?"
李惊鸿的目光中泛起一种李惊滢从未见过的光芒,他静静地将视线停留在某点上,似是沉思,又似出神。李惊滢不敢惊扰,安静地坐在一旁等待他的答案。许久之后,李惊鸿眼中的异光褪去,却换上了一层不容动摇的坚定。
"有些东西,只有皇帝才能得到。"
惜字如金的李惊鸿难得说出多字,李惊滢却呆愣了一下,因为这个答案并不在他的预想之内。
他无声地注视着李惊鸿异常坚决的双眸,忽然觉得曾几何时在哪里见到过这样的目光,为了某种目的而豁出一切绝不让步的执着目光,比李惊海的执着更慑人心魄
是谁?在哪里?曾用相似的目光看着我?
李惊鸿并没有注意到李惊滢脸上的异色,他下意识地环视了一下四周,淡淡开口:"惊漩呢?"
李惊滢一愣,本能地警惕了起来:"六皇兄有事吗?"
"见一见。"
忽然无名火起,李惊滢的口吻冷了下来:"六皇兄,八皇兄已是孩子心智,断不可能危及皇兄的大业。虽然皇室骨血之情淡如白水,但是至少也该留些余地,他失智一事千真万确,六皇兄未免多疑了些!"
李惊滢认为李惊鸿是为了确认李惊漩不会再威胁到他而要求一见,所以本能地想将李惊漩保护起来。一向潇洒儒雅的八皇兄为了保护他才变成了现在这般孩童举止,完全与以往的形象相悖,李惊滢又怎能容忍别人对他这副模样品头论足?
八皇兄是何其骄傲的一个人,怎么能让他有失仪态的一面曝露于人前?更何况六皇兄是报着怀疑的态度要见他一面,他居然怀疑八皇兄那种模样是伪装出来的?
思及至此,李惊滢便气得手脚哆嗦。
李惊鸿哪知李惊滢脑中所想的念头,他表明了想见李惊漩的意向后,却迟迟不见李惊滢有任何动作,不由皱眉看向他。偏在此时,李惊漩大笑着闯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