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如此,但我听执法尊的意思,也并非只有这一条死路。”成灵器冷笑道,“你且看看这个?”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只白玉小瓶,放在匠师面前。
那匠师只瞧了一眼,便苍白了脸色:“断断不可!虽不知此物是你从何处弄来,但其与瀛台仙君仙躯无异,我如何敢信手亵渎!”
成灵器傲然道:“此物是我遵执法尊指示所得,此信是执法尊亲笔所写,其中含义,他虽不曾明言,你难道不明白?”
匠师双股颤颤,摇头不止,成灵器一把拽着他的衣领,将他瘦小的身躯提起来,左手手腕处尚且沾血的钢丝抵着那枯瘦的喉咙:“老东西,我告诉你,上面的旨意我等还是依言照办便好,否则我现在刺死了你——唷,你怎么吓哭了?刚刚那老妖怪可比你有骨气多了,我在他身上捅了十个八个窟窿,他吭都不吭一声……”
“我做,我做!”那匠师仓惶大叫,“只是瀛台仙君追查起来——”
“这你大可放心。”成灵器松了手,丢了钢丝,掏出一条帕子徐徐擦净了手,“萧仙君已立下死誓,这仙骨究竟用作何图,他是永远不会知道的了。”
说罢他原路折出了炼器室,正对上先前引他进来的那弟子,那弟子瞧见他就凑上来问:“师兄,你可真厉害!那东西都能落到你手里。”
成灵器方成了一番大事,正心满意足,笑道:“受降台上那两个接应的半仙,未成仙躯,半点眼力见儿也无,我稍一打点,便通通照办,倒是那个老妖怪,还算有点义气,怕拖累了隔壁那谢灵徵,咬牙苦忍,硬是喊‘我捅了我自己!’‘我不要活啦!’哈哈哈哈哈!好笑好笑!”
他尖声仿效的模样颇为狰狞,将那引路弟子吓得一哆嗦,只弱了声音应和:“成,成师兄英武!那谢灵徵,想必您也一道解决了?”
“哪能这么便宜了他?”成灵器哼了一声,“执法尊那老儿知道不得脏了自己的手,我难道就不知?受降台地处疆界,往南是灵心书院,往北是天火台,萧无音要让谢灵徵名销仙籍,从头开始,只是这个头是南边那头,还是北边那头,又有谁会在乎?”
那弟子恍然大悟,自是恭维不止,成灵器美梦将成、春风得意,便揽着新觅得小跟班,逍遥自在去了。
押解路上,日渐炎热。
谢灵徵并不觉得难受,倒是因着这两天身子爽利了些,每日也颇有精神去看外头的花花草草。
两名差役笑他黄泉路走得还挺痛快,他也不恼,捡着下车防风的时候拾了些花种草籽,掺合在一块随手抛洒,去喂路边停歇的鸟雀。
旧日里他尚在瀛台山时,常以此方喂养阿碧。阿碧的性子一半随了萧无音,非洁不食,非净不用,他便每日早早上了瀛台山,寻些果实种子掺杂在一块,以灵泉洗净了拿去喂它,久而久之,阿碧便对他尤为亲近,否则那日也不会逆了萧无音的命令,背他上那浮云顶去。
瀛台山常年气候清寒,这几日入冬更是天冷地冻,因而山中所盛花木大都含霜带雪,连竹林亦是淡淡雪青,罕有色泽,即使偶有红梅点点,也颇显得凄清孤寂。故而谢灵徵每逢冬日,总爱到泥下道去,在柳腰腰的陪同下量体裁衣,做一身大红色的衫子穿了,继而回到瀛台山,央着萧无音想去他的云台殿里过夜。
萧无音鲜少拒绝他,每年也只有这数日他能得了准进到云台殿的内殿。内殿净如雪洞,白得晃眼,萧无音如常着一身素衣便服于书案前读书饮茶,偶有抚琴,谢灵徵则往塌上没个正形地歪着,红衣灼灼、双眸灿灿,眼角眉梢都被衬出几分艳色,尤显得少年俊秀。
再早些时间,他更调皮些,便会支着下巴挨在几前,假作自己就是这院内的一株红梅,装着装着累了便将就着睡去,迷糊间能觉察到萧无音亲自替他除了鞋袜,将他抱起,或是替他盖上锦被,或是让他枕于膝头,那松风竹清的气息萦绕鼻端,一刻不得忘怀。
谢灵徵这般想着,拽了把野草凑到鼻端一闻,忽而无奈一笑。
他发觉自己已不如早些日子里那般怯惧往事,许是此界天气热了、阳光盛了,他如冷灰一般的心也渐渐与那向阳花木一般,逐渐伸展活络了起来。
“此地花木颇多,色彩艳丽。”他问那两名差役,“却为何人烟稀少,无人前来观此盛景?”
那日予他酒喝的差役笑道:“你若知道为何这里花种繁多,便不会问这个问题了。”
谢灵徵道:“愿闻其详。”
“从受降台往此处而来的这一路,是百年前萧仙君与鬼道长纠斗之时,所斩出的剑痕沿边,”差役道,“这一剑上及九霄、下彻十府,在这天地至灵与混沌泥污间打出一条通途来,因而灵气与浊气交杂,催生出许多外来之物,例如你所见夹道花草,艳红浓紫的那种便是鬼界有名的催魂香,与寻常花木不同,催魂香喜好吞食亡魂,亡魂怨念越浓重,它的花朵便越大越艳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