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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他又拜了两拜,双目略有些泛红,再欲叩首时,萧无音大步上前止了他的动作,半拖半抱地令他回榻上去。

他一忍再忍,最终还是难耐地抓住了萧无音的衣袖,将袖中所藏一枚白石递过去,哑声道:“仙君,这是腰腰她们少羽族的寻亲石,我曾耗费五年时间访得一银雪衣,现藏于瀛台山底的乱石林下,此寻亲石可引人寻见这衣服,仙君诞辰将近,我……我是去不得了,烦请您遣人去将它取了回来吧。”

他伸手欲递,萧无音却是不接。

谢灵徵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瀛台仙君沉吟道:“你罪籍未消,我尚要与执法尊来往,此时收你之礼,多有不便。”

谢灵徵怔怔牵了牵嘴角,低声道:“那是灵徵冒昧了。”

“下回吧。”萧无音却不觉遗憾,只是俯身给徒儿掖了掖被角,“好好休息。”说罢一拂袖,瀛台仙君踏上那名为“碧霄”的鹤儿,飘然去了。

第9章 瑶台宴

每年瀛台仙君生辰,仙界必有大宴,只是仙君本人并不看重,甚至常常并不露面。

今年他既选在此时闭关,那便是不打算过诞辰的意思。

谢灵徵站在窗前,一边用指腹轻轻抚摸着碧霄的翅羽,一边隔着层云远远望下去,目光所及便是那片干净到没有生气的云台殿。

五年前,他在萧无音生辰那日搅了瑶台盛宴,丢了瀛台山的颜面,便被萧无音罚到这通天竹居思过。那时他方明了自己的情意,正是最心猿意马的时候,只想每天寻理由粘在萧无音身上,恨不得把所有的好东西、乃至全身上下每一寸血骨都拆解了送给师尊。他夜半睡不着觉时就粘着碧霄讨酒喝,喝醉后撤了仙术在屋顶吹冷风,一吹一夜,硬是把自己吹出病来好让萧无音照顾,后来事情败露,他挨了萧无音一顿痛打,又被冷落了月余,这才渐渐规矩了些。

这通天竹居高逾千米,瀛台山除了萧无音与碧霄便无人上得来,谢灵徵自也下不去,因而萧无音不探望他时,他便眼巴巴趴在窗口,遥遥望着米粒大的云台殿,揣摩师尊这时候该在做什么,是练剑还是奏琴,是品茗还是沐浴。

过往的时日如尘烟一般在眼前逸散,谢灵徵站了些会儿,只觉得脚腕处的伤又开始疼痛难忍,加之身上乏得厉害,他便轻轻拍了拍碧霄的脑门,阖上窗,在矮塌上倚了,往身上随便披了件薄毯便合了眼。

他打算小憩一会儿,积攒些体力,瀛台山的灵气滋养身躯,只可惜他恐怕没有多少时日可以消受了。

睡梦恍惚间,他似是梦回了五载之前。

五年前瀛台山首座大弟子年方弱冠,他本不是瑶台宴的宾客,也不喜欢盛大的天庭宴会,月上中天之时,他正与刚刚结识的红帐香名妓柳腰腰在一处,相携漫步于泥下道顶端的飞龙川。

那日恰逢十五,月如玉盘,清辉朗朗,一向暗沉阴冷的泥下道多了几分明光,众鬼倒也乐得稀奇,街上颇为热闹。

柳腰腰大方热情地挽着谢灵徵的手臂,谢灵徵也任他挽着,起初鬼族这热烈亲密的往来尚且让他觉得不适,几天下来,他却发现这么个作风对足了自己的脾性,便也撒开手脚,融入其中。

“飞龙川又称姻缘河,好不容易有了水,你是一定要陪我去的。”柳腰腰笑道,她的声音清脆透亮,但又比寻常女子多了几分低柔悠长。雁族嗓音特色鲜明,她一说话,便全街坊都知道腰腰姑娘来了。

“腰腰姑娘!”众鬼挥着手跟他打招呼,经过之人还顺便拍了拍谢灵徵的肩膀,称他“桃花剑客”,纷纷要看传说中那柄用来换了一曲长风调的落鹄剑。

柳腰腰并不羞涩,颇为得意地一下下甩着腰间的剑穗子,这穗子是她在街边花两个铜子买的,五彩丝绦,内穿白石,众人见了都夸好,也不提这便宜货配不配得上价值连城的宝剑。

“腰腰姑娘与桃花剑客去结缘么?”一鬼笑道,“今个儿月圆,前些日子刚下了雨,飞龙川那边刚好有水,飞龙树难得生了几枝花,小情儿都往那里放姻缘灯去了。”

柳腰腰拍手笑道:“那可好,我是势必要去给灵徵哥哥放一个的,只是他给谁放,我就不大清楚了。”

鬼族姑娘示爱向来不露羞露怯,谢灵徵也不忌讳,只含笑推脱:“我怕是消受不起。”

过往鬼族佯装着啐他,柳腰腰亦是毫不在意,抱着他的手臂,便往飞龙川发源之处攀去。

这飞龙川本是鬼界三大名川之首,瀛台仙君剑斩十府后,泥下道中只余下这飞龙川的一条分渠,有无流水全赖气象,难得下雨填了水渠,这飞龙川的“川”字方能成了真,否则亦是一条干涸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