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脾气闷葫芦的白英头一回气成这样,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去看看。”李兮站起来往外走。
桃枝儿她娘自从被她送进来,留下那根银簪子走了之后,再没来过,桃枝儿家里更是半个人影儿也没见过,不过这不稀奇,药王殿里的女病患,除了几个年纪大的,有儿有女的时不时有人递些东西进来问候,年青的女孩子,甚至年青的小媳妇,至少一大半无人问津。
药王殿门口,桃枝儿紧挨廊下柱子蹲着,胳膊抱着腿,头埋下去,这么一蹲,脊椎骨高高突起长长一条,看起来瘦的可怕,她也确实瘦的厉害。
“为什么不愿意回去?”李兮在她旁边一张小矮凳上坐下问道。
桃枝儿一动不动,仿佛没听到。
“你家里,至少你娘很疼你,那天你娘一口气把你从家里背过来,放下你,站都站不起来了,你娘在家,那个家就能回去。”李兮接着道。
“俺回去还不是给俺娘添堵?”桃枝儿抬头看着李兮,眼睛还有些红肿,却没有眼泪了。“当初邹家跟俺定亲,就是说俺长的好,面皮白净,手脚好看,针线又好,说俺是福相,可现在,你瞧俺这一脸大麻子。”
李兮看着桃枝儿,默然。她送来的晚,脸上的痘疮污损的厉害,现在脸上确实惨不忍睹,就算以后全好了,这张跟白净两个字再也沾不上边了。
“没有邹家,还有张家王家李家,你还愁嫁不出去?”白英cha话道。
“就是嫁不出去!俺没有嫁妆,俺婆说过了,多少聘礼就多少嫁妆,多一分没有,俺娘疼俺,俺要是嫁的不好,俺娘还不得天天难过?回去了,就没有法子,不嫁没活路,嫁又没法嫁,你说俺怎么办?”
“那你也不能赖在这里不走啊?”白英急眼了,跺起了脚。
“俺没赖着不走,俺就是求您带俺到城外楼霞庵,俺出家当姑子去。”桃枝儿一点也不怕白英,她说一句,她驳一句。
“邹家退过亲了?你怎么知道邹家一定会退亲?”李兮接一句。
“侯爷让人去打听过了,邹家早就退过亲了,倒没有麻子不麻子,说是……”白英吞吞吐吐,“贞洁不贞洁的。”
李兮一听就明白了,看着抱着双膝,一脸麻木的桃枝儿,叹了口气,这个借口,她更没法回去了,怪不得一心要出家当姑子。
“你真下了决心,再不回家,也不嫁人了?”李兮问道,桃枝儿头点的极其干脆坚决。
“既然这样,你先留在这里,我这儿正缺人手,你跟着小蓝,还有白英她们先学着照顾病人,等这场天花过去了,我再给你找别的活去做,或者把你送到楼霞庵出家,行不行?”
李兮心里萦萦绕绕升起一个念头,看着桃枝儿建议道,桃枝儿立刻点头如捣蒜。
“姑娘,不能开这样的例!”白英和白芷一起叫起来,“不是她一个人,她好的最好,姑娘把她留下了,那后头的人怎么办?三号、四号、六号、九号,还有十一号、十五号,都说过了,死也不回去,要当姑子!”
“那就都留下。”李兮站起来,拍了拍手,干脆利落的答了一句,转身施施然下台阶走了,留下目瞪口呆的白芷和白英。
第257章我很想你
糙原的夜,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夜幕里有丝丝血腥弥散过来,乌达轻轻抽了抽鼻子,带着几分享受闻着夜风带过来的血腥味,杀神陆离果然名不虚传,那一片糙原肯定被血染透了,明年那儿的糙必定极其肥美。
乌达轻轻舔了下嘴唇,他跟狼一样,被这新鲜甘甜的血腥味诱起心底深处的渴望--杀戮和征服。乌达回头,看着他身后静默在糙丛和夜色中的铁骑,黑亮的眼睛在夜色如同狼眼一般闪着幽光。
片刻,幽光暗淡下去,乌达转回头,继续眯眼闻着风中的血腥味儿,这场痛快的杀戮是陆离的,不是他的,他必须象狼那样,耐心,极其的耐心,等待机会,等待他的机会。
乌达转头遥望着铜关方向,她在朔方城。乌达松开缰绳,轻轻抚着柔滑的马鬃,心底也如这马鬃一般,柔软而温暖,她要来给他送药,不会得天花的药,到糙原上来……
乌达嘴角抿出丝丝笑意,片刻,笑容渐隐,一层阴冷的狠厉浮上来,现在的糙原不他的糙原,至少现在还不是。
乌达调转马头,轻轻抖动缰绳,纵马从他身后的铁骑中穿过,那些暗夜中沉默的骑士紧跟在他后面,在安静的、弥散着血腥味儿的糙原上疾奔,离血腥味儿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