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柯以嗔面色稍闷,“不管你怎么说,我是不会回到那里的,以欢她”
“以欢她当真很好,明媚活泼,人见人爱。不信,你问慕阳,慕阳为令祖母祝寿时,见着以欢了。”
“当真?”柯以嗔目投好友,蹙眉问,“慕阳怎未提起?”
元慕阳愣了愣,答:“我并未见过令妹。”
阳恺深目微闪,“慕阳怎忘了?你那日坐在柯太夫人身侧,在另一侧向你敬酒并不住打听以嗔近况的,正是以嗔的亲妹子以欢。”
元慕阳略作思忖,仍摇首道:“慕阳只记得当日答了不少关于以嗔的问语,至于答了谁的话,慕阳记性差,未留印象。”
再说,当日坐在他另一侧的,该是三弟慕朝,怎会冒出一个以嗔亲妹来?那日恁多女眷,脂粉之香、钗环之响令他避之不及也厌恶至极,他自然是急不得也没必要记得。
“慕阳贵人多忘事呐。你这话让以欢听见了,恐怕会伤了一颗女儿心。”阳恺长叹一口气,“那个以欢,可是多次向我探听慕阳,唉。”
五十师威
自打醒春书院筹建起来,春眠每日都和相公一起出门。相公着手一家之主及一庄之主的诸多事务,她则去做她的女夫子。在她想来,现下自己虽依旧还是不事生产的米虫儿一条,好歹也比之前无所事事的寄生虫儿高上一大阶。既然相公不嫌,她只管开心就好。
“昨日我教你们大诗人岑参的《蜀葵花歌》,有谁能背诵出来?春眠笑吟吟地,在排排坐在树荫下的娃儿们面前迈着自别的夫子那里窃学来的师者方步,问。”
有男童起立,稚声道:“昨日一花开,今日一花开。今日花正好,昨日花已老。始知人老不如花,可惜可惜”
下文渐杳,娃儿中有嗤嗤笑声泛起,起身背诵的男童一张小脸臊红,目眶里蕴起的泪珠眼看着就要滑落出来。
春眠行至男童近前,屈膝和男童齐高,一双星眸得以平视,“刘海,你诵得很好,一字也没有错呢。”
“可是”下面还是忘了。
“你不止诗背得好,还比别人多了一份敢为人先的勇气,夫子要奖励你。”春眠招手,襄菊当即抱了一盆植株修长开着艳丽骨朵的花儿走近来。
看。这就是蜀葵花,若是把它移出来种在地下,能长到一丈多高,花儿层层叠叠自根到顶,此第开放,故又名一丈红。你喜欢它,就养着它,看它是不是会长成如诗中所云的模样。若不喜欢,就把它转送给喜欢它的朋友。
“夫子。我很喜欢,我要养它!我要养它!男童紧了紧抱住了花盆。他喜欢花,夫子一定是知道他喜欢花才送他花。他喜欢花,更喜欢这个会记得自己名字会屈身平视和自己说话的女夫子。”
“哼,你当自己是人家有钱的小姐少爷么,指不定哪一天被赶出门连饭都吃不上了,还想养一盆只有富贵人家才养的无用烂花?真是马不知脸长!”
“你——”刘海瞠目忿颜,张嘴就要与人争辩,春眠按住他幼小肩膀。
“张文你错了,蜀葵花虽然美丽,却不是什么娇贵花种。它极易成活,仅要条件适宜,哪里都可以落地生根,繁衍生息。比及那些物以稀为贵的娇贵花类,我更喜欢它。前人陈标另有诗云:眼前无奈蜀葵何,浅紫深红百窠,能共牡丹争几许,得人轻处只缘多。得人轻处只缘多,人轻,花却不自轻,依然开得恣意儿热闹,处处彰显艳色,其花盛之时,足以让牡丹、玫瑰一干花种俯首称臣。如此顽强,又如此自强,比及那些只知陷在泥土里嫉恨堂前受宠牡丹不肯发芽成长的懦弱花糙,不知强上多少倍。”
“你在骂我?”脸上有一道从左额划到右颌深刻疤痕的半大少年张文跳起脚来大骂,“你凭什么骂我?你骂我懦弱,骂我只知嫉恨你们的好命,像你这样的人,如何知道父母在自己眼前被人活活打死的滋味?”如何体会被人笑着在脸上划了一刀的滋味?如何忍受被人镇日在耳朵上叫你“丑八怪”还把你名字改成“张丑”的滋味?
春眠依然挂着把眸儿嘴儿都动弯了的笑,在张文话音落下,便道:“有一个人,家境贫困,被卖入富人家当丫头。卖她的父母都知买她的人是为了什么,但还是卖了。买她的人家中,有一个和她同年同月同日同时生的女儿,买了她,便是为了给这个女儿抵挡灾厄。她为了那个女儿,被下毒害过两次,以花盆砸锅一次,枕头闷压过不知多少次,九死一生,直到那个女儿有能力保护她和自己。以你的心思,这个被卖的人会如何看待那个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