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
当一个人连名字都不愿为人所知的时候,通常代表这他的身后,有一个很……的故事,也许是忧伤的,也许是惨烈的,我想,他不愿意说,便是有这样不可说的理由,我也一样有不想说的故事,又何必勉强别人?
于是我决定叫他,没有名字的人,一样需要有个称谓,我总不能老是“喂”、“喂”的叫他,对于这个名字,他欣然接受了。
其实他是不是欣然接受,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叫的时候,他答应了,就当是吧。
一天的行踪总是很难琢磨的,也许他就在我附近,也许他在很远的地方,总之,该是在这座大山中吧,只是山峰层叠,树木重重,无处寻觅罢了。
我也改了以往只坐在山洞口发呆的习惯,开始在这座大山里穿行,对于无名的毒,我没有什么更深入的了解,每每他昏倒的时候,我才能尝试着替他把把脉,因为他清醒的时候,是绝对会拒绝我的诊断的,不过就如同习武的人对武功痴迷一样,我对于自己未知的毒药,同样怀着一种强烈的想要感知的欲望。
我在大山里采着各种各样的糙药,有可以治病救人的,更多的却是些有毒的药糙,解毒最好的办法就是以毒攻毒,虽然我不知道哪一种才是对症的,或是都不对症,不过有备无患吧。
何况,我还要配一副给依依的解药,一年的时光只是转瞬,红颜已经爆发过一次了,就连我,也不知道红颜的下一次爆发会在什么时候,早点准备,才不会事到临头时措手不及。
“看起来你还真是很忙的样子,在忙些什么?”一天傍晚,无名问我。
“糙药收获的季节,叫我看着它们白白的干枯死亡,怎么能甘心呢?”我笑。
无名没有出声,应该是也在笑吧,可惜脸上木然的没有一丝表情。
“讲个故事吧,很久没有听你将武林的故事了。”野兔在篝火上烤着,滋滋的冒着油,青烟袅袅,我看得有些入神了。
无名拨了拨火,说:“你喜欢这些江湖故事,我就……”
他的话没有说完,身子便剧烈的颤抖起来,抖得那样的厉害,仿佛要将身体里全部力气都挤出去了一般,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毒发,原来,所受的痛苦,竟丝毫不少于红颜。
我终于还是忍不住出了手,几根银针,定住了他体内乱窜的毒素,一小把断肠糙,以毒攻毒,应该可以镇住他的疼痛。
只是,他的毒刚刚压制住,他便清醒了,拒绝了我的药。
“为什么?”我不能理解,为什么无名宁愿忍受这样的痛苦,也不愿意用药?
“我答应过一个人的,我答应过的,永远不用药,所以,下次请不要帮我。”无名说,声音颤抖,压制不住的痛苦让他的开口变得十分困难。
什么人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是个女人吗?无名爱的女人?只是,她怎么能这样的忍心?
……
无名足足挣扎了一整夜,到天明时才平静下来,而我一直坐在旁边,看他挣扎,看他痛苦。
毒,发作之后,便又重新安静的潜伏回去了,无名醒来,又去打猎,这时我才发现,昨夜喷香的兔子,竟然烧成了一团黑碳。
“给你讲一个故事吧。”这天晚上,无名说。
不知为什么,他明明没有开头,我却隐隐的觉得,无名讲的,会是一个动人的故事,一个属于他的故事。
无名很会讲故事,这也曾是我从前每天都去听他说书的原因之一,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故事,他讲得却很慢,有些迟疑,有些生涩,似乎在反复斟酌着用词。
“很多年前,有一个汉人少年,嗯——他从小有奇遇,拜了一位非常厉害的师傅,学了一身很好的本事。”无名缓缓的说着,时不时的看我一眼。
我略有些好笑,一个人说起自己的时候,特别是说自己的本事的时候,老实诚恳的人便总会有些不好意思,说的明明是实话,却仿佛自己说了谎般,会局促不安,想不到,无名也会如此。
“和所有少年得意的人一样,这个少年也非常的骄傲,非常的自负,他纵横江湖,骑最快的马,喝最烈的酒,向最顶尖的剑客挑战,很快,便闯出了很大的名头。”无名开始不再看我,而将目光投向大山的深处,陷入了一场回忆中。
不知为什么,无名的话却让我想起的慕容长风,他出身在江南最古老的世家里,他有那样一身好本领,轻裘长剑,烈马狂歌,如果不是我的忽然出现,他只怕仍旧过着这样无拘无束的生活吧,家中有温柔美丽的妻子,外面有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