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第一次将爱他说出口来。他本该狂喜,可为什么涌上心口的却是与喜悦断然无关的无力?
“我因为爱你,尽管知道太子需要你一日你就不会陪我回到苑州,尽管知道未来极有可能还有许多次因为太子被你舍弃,我仍然会陪在这里,做你的妻子,可是……”她星眸内忽然聚焦出两点厉光,粉唇张合一字一字将话送抵他耳廊。“月儿在我心中,也重过你。”
第二十三章(下)
“月儿不死,我会为了爱你一如既往地接受你所能给予女人的最好。但月儿死在了我的怀里,我抱着她,任凭她的身体渐渐冷去。至死,她也没有见到她的男人纵马上山为她一战。她说她后悔自己的蠢,不该指望男人硬若磐石的心,不该把她最爱的姐姐连累在了那里……慕晔,你最爱的兄长贵若金玉,你不能让他有任何损伤,你可知道我最爱的妹妹在我心里比金玉还要珍贵?你们因为共经的岁月情感弥深,我们相依存活的日子又何尝不是入血入骨入髓入心?”
她每说一字,他便冷上一分,一种名为“恐惧”的暗流一点一点成形,一点一点在血脉内前行蹿动……他看着她翕动的唇,想祈求那两片给过他至甜至美的娇软仁慈一回,放过他,放过他……
“所以,我不能原谅,永远不能。”
暗流化成最澎湃的巨浪,将他的五脏六腑凝结成寒实的冰,彻头彻骨的冷。“不能原谅,永远不能……香儿,我们是夫妻……”
“从此以后,你非我夫,我非你妻。”
“……你不做我的妻子了?”
“对,我不再做你的妻子,实际上,你的妻子也并非是我。皇族金册上写得是‘苏氏婉潆’,亲王妃银印也是‘苏氏婉潆’。”她自嘲一笑。“慕晔,我们之间还真如一个笑话,一个由我亲手导致的笑话。”
心被凌迟也不过如此了罢?他沉吸一口气,丝丝缕缕的疼痛扯得面孔雪白,“宝宝呢?为了宝宝,你再原谅我一次,不可以么?”
“为了宝宝,我会留下等他长大成人。也是为了他,我暂时不能把这亲王妃正位的位子拱手让人。从今后,我不会过问你会迎娶谁宠幸谁,只要那个人不会威胁到我的儿子,我会让她在逍遥王府如鱼得水。”
香儿啊,你竟嫌我至斯……他仓惶欲退,却退无可退。
“在我的儿子长大前,你不能有别的子嗣,否则你会知道我的确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就算让这整座王府在转眼间消失也是轻而易举。”
她眉目如画,气态娴雅,仿佛唇间倾吐的那一个个能让人痛不见血的字符与她毫无关联。慕晔望着这样的妻子,这样恩断情绝的妻子,恍然明白,在当初她若不想成为自己的妻子,他这个逍遥王的权势于她等同尘泥。
“香儿……”他艰难开口。“慕晔在看见你的第一眼始,就知道本王的c黄上再也睡不下别的女人,我罪有应得,你要怎样罚我,我都认了……你好好休养罢,这寝楼给你,我搬去书房……”
跌跌撞撞,踉踉跄跄,他走出门去。
这道门他进出得无以计数,却从来没有一次如当下这般,如此狼狈,如此悲凉,如此眷恋,如此绝望……要过多久,才能再度走进这道门?才能再度得她笑颜执她柔荑,再度获她情爱得她垂怜?
也许,他该感谢上苍送他麟儿,若非如此,这道门,这幢楼,这座府,还有他这个人,她都已经舍弃了罢?
她在窗前送他远去,而后,放下轩窗,转回头面对自己的小人儿,已是慈情柔爱。
第二十四章(上)
“大小姐,宝宝叫什么名字?”
“对呢,听着您管小世子宝宝、小东西、小人儿叫了一大串,没有名字怎么成?”
寝楼的厅堂内,春时的阳光从窗子里打了进来,照得满堂通透。厅堂中央,挂着淡绿沙帐的小c黄前,锦心,绣心连同茗儿挤在一堆,争看小世子那张粉琢玉砌的小脸。
冷香正在米老夫人的传授下一针一线地fèng着一只小袄,闻言抬头,“宝宝的名字轮不到我来取。”
“对呢,各位小世子是皇亲贵胄,王爷又受皇上宠爱,小世子的名字定然是皇上亲赐的。”米老夫人笑道。
锦心握着小世子向她张出的小手儿晃了几晃,“这么小的人儿,越看越让人喜欢,如果他不是小世子,真想掐上一把过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