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晔携妻抱子返回京都。
邺州城里的逍遥王府依旧巍峨华丽,偌大的宅院里处处花团锦簇,小世子的出现无疑为这座高深的宅院添了不尽的新奇与希望,来往下人们的脚步变得分外麻利轻快,连枝头的鹊儿也鸣唱得格外宛啭动听。
“香儿,皇祖母要在本月十五为宝宝摆满月宴,届时父皇会亲赐正名给他。”慕晔兴冲冲走进寝楼,道。
“唔。”她淡淡应着,以一根手指与儿子比起力气。
慕晔唇边的笑容僵住,“怎么了,你不喜欢?”
“说不上喜欢与不喜欢。”她稍一撤手,成功脱离,她的小人儿很是输不起,鲜红的唇儿弯了几弯,就要以一场毁天灭地的大哭抒诉委屈。待她将手指塞回,小人儿又给狠狠握住,光秃秃的小嘴咧得好不得意。
“香儿。”他突然意识到了。这些天他以为因为儿子的存在,爱妻终能原谅和体谅他这一回,两人迟早会再回到往日的温存时光,但似乎是一厢情愿了。他的妻子疼爱儿子不假,却将他远远排拒到了藩蓠之外,不亲近,不怨怼。“告诉我,我要怎么做。”
她在儿子的小嘴间偷得香吻一枚,掀睫瞥向男人,“什么也不必做了。”
“为什么?”
“月儿已经死了。”因为儿子的生,她可以面对月儿的死,可以重新对这个世界生出留恋,其他的,她已无能无力。
终于来了。当他知道冷月死去的刹那,已经料想到会有这样的一个时刻,他迟早要面对香儿的审判。但错已造就,憾已铸成,他无从弥补,也惟有全部承担。
“月儿的死,是我的错……”
“不是你的错,是我的。”小人儿睡了,她轻柔地拍抚,声音也柔得宛若呢喃。“这话不是赌气,是我真的错了。南宫偰说过,野间的寒梅做不了富贵堂前的牡丹,一人为杀手,终生有杀气。我以前只为了抗争这个人,一味地为否而否,在月儿死时的那刻,我却在想野间的梅有何不好?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既然无意争春,又何必在意有没有主呢?南宫偰在临死前送我们的那个结局,其实也只是我们的咎由自取。如果我们在遇上那两位真正的温婉清丽的苏家千金时内心底处没有羡慕和隐隐的嫉妒,在她们悲惨死去时,我大不了把苏家二老有关女儿的记忆洗去,不一定要自己去做苏家女儿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