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多亏他们有薄尚仪……不,现在应该是薄御诏,您官封三品,如今可是咱们大燕皇朝的最高女官了呐。”
她撇撇小嘴:“不过是个虚衔,却更易招惹是非,除了三品女官的俸禄,我想不到更多益处。”
“有了这个虚衔,您便不必对朝堂上那些三品以下的官员行礼,宫内行走也更为自由。”
“好罢,绯冉姑姑说服我了。”她做个鬼脸,施施然返回c黄前,瞪着沐浴更衣后已然深入梦乡的甥儿,“他倒是足吃足睡好养活,哪有半点皇家血脉的金贵气质?”
绯冉跟了过来,低声笑语:“如此才好,越不像皇子越能平安长大。您看您这一去不过才月余的时间,二皇子又长高不少。”
她俯身为甥儿覆严身上的盖毯,淡淡道:“经尚宁一行,我看得出皇上很喜欢浏儿。”
“这不是该高兴的事么?”
她叹息:“你方才不还说浏儿越不像皇子越能平安?我当然不想皇上讨厌浏儿,但在这么小的时候受到太多宠爱,也只是过早成为众矢之的。”
绯冉想了想,道:“大人疼爱二皇子,这么想自是没错。可下官浅见,二皇子纵使不招皇上喜欢,仅凭他是前皇后的儿子,在这宫里也没有安宁日子可过。下官十二岁进宫,二十几年的宫廷岁月,深知在这里面活得艰难不止是我们这些宫人,那些地位不济出身微贱的皇子和公主也好不到哪里。下官在初入宫廷时曾伺候过一位宫女所生的公主,亲眼看她如何被欺负得毫无还手之力,资历稍稍老到的太监和嬷嬷就敢冷眼相加大声呵斥。下官那时就打定主意,与其受人鄙弃朝不保夕,不若饱受宠爱严防小人。”
薄光觑眸浅哂:“我向来晓得姑姑聪明,却没有想到看得这般透彻。”
绯冉一笑:“做奴婢做久了,总是有一点心得。”
“姑姑透彻,我便与姑姑交个实底。”她盈盈立起,放下帐子,示意对方到外殿说话。
绯冉会意,关了窗牖随后跟来。
“姑姑也坐。”薄光落座,呷一口香茗,“皇上有意让我认司相为义父。”
绯冉毫不意外:“皇上果然对御诏大人势在必得。”
“我既然留在宫廷,自然不会矫情到誓不为妃。只不过,皇上将司相推上前来,并不是一件可以令人欣然接受的事。”
绯冉默思良久,道:“朝廷中恁多德高望重的老臣,皇上偏选司家,乍一看,是因大人您和小司大人亲如兄妹,如此便可使他名正言顺地为您出头说话。却恰恰就是因为您重视小司大人,一旦有了众所公认的名分认定,您的行为处事便不再是您一个人的,您和司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正是如此。”虽然已叮嘱过司晗,但她深知那厮本质,他非但不会拒绝,还会应得欢天喜地。
绯冉沉吟:“其实,如若司相婉拒,皇上也不好硬生勉强。且不说司相的德望资历,单凭他的女儿是苗人大图司的大妃,便有这个分量。”
她苦笑:“但愿司相拒绝接纳薄光这个烫手山芋。”司晗笨蛋,本大人已经不惜自比山芋,你的土豆脑还须放到清醒,切莫自捡麻烦。
“实则,下官认为,大人若非认一位义父不可,相比司相,商相更好。”绯冉突道。
“商相?”薄光一怔:那个胡子大把的糟老头儿哪里好?
绯冉眼瞳泛亮:“商相乃三朝老臣,先帝、今上皆敬重有加,您认下商相,既能使您拥有了入宫为妃的资格,也不必担心有一日或许连累商相什么。”
薄光莞尔:“这倒是真的,无论发生何事,皇上、太后俱不会将屠刀落在七旬高龄的商相头上。商相曾有两子,前后投笔从戎,皆为大燕战死在沙场。惟一的孙儿生来喜欢耕种,不愿为官,不受爵衔,甘为乡野农人,那老大人竟然也放任自流。还有两个孙女,听闻远嫁他乡,也仅是中富的殷实人家。商相为了大燕奉献一生,从公至私皆无瑕疵,先帝曾留旨:贤卿商肇,大燕之擘,朕在,商卿则在。朕逝,商卿仍在。大燕无拘商卿之律,无囚商卿之狱,无伤商卿之刑,无屠商卿之刃,凡胥氏子孙,敬商卿当如敬朕。”
“还有这段文章?”绯冉啧叹,“这商老大人好生了得。”
“可是,我不认他。纵是皇上下旨,我也有法子避开这门干亲。”薄光淡道。
就因自幼晓得先皇赐过这道旨意,她曾跪求到商府,奢望免死之身的商相为爹爹出面说项……商相与薄家非亲非故,没有非救不可的义务,她不能憎恨,却也没有可能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