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光强自一笑:“无妨的,卫大人救了我,还派了恁多羽林军护卫宅院,无妨的。”
果然是卫免么?尽管府内外的守卫明明白白穿着羽林军服饰,他适才也一度自欺这个比自己早到一步的人当是司晗,他宁愿是司晗。
那边,薄良老泪纵横,痛声道:“再多的人有什么用?二小姐在大内高手千影卫的护卫下不还是发生了变故,老奴这就去找二小姐,不找到人誓不回来……”
“良叔。”薄光仓促喊止,“既然大理寺和刑部的人连薄府也来了,必定通力寻找容妃娘娘,我们先不要乱了阵脚。”
“四小姐言之有理。”卫免跫声紧急迈进,先向明亲王施了常礼,又道,“属下方才听闻容妃娘娘之事后到征西巷看了一回现场,也问了随行的侍卫,种种蛛丝马迹表明与江湖人难脱干系。而来薄府的那几人口风和身手也是颇多江湖痕迹,加之两方时间如此巧合,目前几乎可以肯定两批人出自一系。如今城中戒严,司大人带南府禁军挨门挨户搜寻可疑人迹,良叔还得暂且忍耐,或许稍后便有进展传来。”
薄良忧心如焚,难作乐观判断:“对方敢这般明目张胆,显然是事前做了周密安排,甚至连皇家娘娘的仪驾也敢劫……”
“……浏儿?”薄光惊叫,眸色惊惚地掠向面色不善的某人,“浏儿他当时可跟在二姐身边?难道……”
“浏儿无事。”尽管很想甩手而去,胥允执还是勉强自己立在原处未动,“本王方才派人到宫里问过了,昨日浏儿身子有些微的不适,未随容妃娘娘出宫。”
薄光目袭薄雾,忽地站起身来,道:“我进宫去看浏儿,良叔你随卫大人将我们府院的前后看上一遍,兴许有什么线索。”
薄良扶住主子,忧声道:“您才受了恁大的惊吓,身子正虚弱,该静养着才是。”
她执意摇首,整整身上披风,又抚了抚鬓发:“吃两粒宁心丸即可,这个时候,无论如何我也想看见浏儿。”
“可是……”
“本王正要进宫,一起罢。”胥允执淡声道。
她竟是喜出望外:“有劳王爷。”
于是,天都市井传闻中一则形同陌路二则势若水火的两人,在天都民众的惊诧注目中,共乘一骑穿街过巷,驱往盛兴门,共入紫晟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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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宁殿。西偏殿。
胥允执、薄光进来多时,除了初始的几句寒暄,各方再无赘言,不知怎地就冷了场,沉默延宕偏殿内,紫铜炉内木炭的“哔剥”声成了惟一的声响,一声一声,分外醒耳。
慎太后拢了拢肩头的貂绒罩衣,睇一眼神色不宁的薄光,而后瞟向明亲王,道:“允执你在此歇息,哀家和光儿到东殿有几句话说。”
“不需要劳烦母亲挪动。”胥允执眼尾瞥了瞥垂首多时的人儿,“儿臣正想去拜见皇兄,此处留给你们说话。”。
薄光起身福礼相送。
待明亲王离去,慎太后唇角掀笑,道:“瞅着这气氛,因为年儿出事,你和允执和好了不成?”
薄光紧摇螓首:“无论发生了什么,光儿不敢自食其言。”
慎太后端盅呷茶细品,不由叹息:“这茶是先皇最喜欢的,还为它取过一个名字‘月下含笑’,说这茶像那月下的含笑花一股,意态柔旖,回味无穷。后来,莫名其妙地,这道茶居然也成了太子和允执的心头好,偶尔还为它争得面红耳赤,须臾不让。是哀家告诉他们,作为大燕皇朝的太子及亲王,他们想得到什么东西无不是轻而易举,但这祖宗打下的江山,是累积了无数先人将士的鲜血以今日不可想象的艰辛得来,说什么也不能葬送在他们手里。好在两人都是聪明绝顶的,懂得在舍和得之间摄取平衡,懂得放手与成全。光儿,哀家不是没想过给你相夫教子的安逸日子,是你自己不要,从今往后,你便再也做不了哀家的媳妇。这么说,你可听得明白?”
薄光掀睑,两丸乌晶般的大眸沉静悬浮,道:“光儿愚笨,大概懂了几分。太后放心,光儿既做了王爷的下堂妇,此生此世不敢妄想重入王府。”
慎太后眉心微紧,一双精眸将这小女子牢牢罩住。皇上的心事,她这个当娘的在许多年前便已然明了。她的儿子们不同于史上世上诸多狭隘男儿,不曾因情障智,因私废公,她从来为此欣慰不已。可是,如今薄家凋零,君心难测,谁又能说如今的皇上不会因怜生爱,忆拾起过往心情?然而,这个薄光,当真对皇上之事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