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做起好人了不是?你何尝不是才返兆色就应了大文公的宴请呢?如此心疼皓然,不怕为兄吃味?”
“好了,远鹤,听你这口气,不看到人是不肯放过我了是不是?二位姑娘,秋某得罪,请回身来见见我两位兄弟。”
他后面一句话,用得是苗语。我曾在苗地呆过,自是听得懂,而管艳对母语也不会陌生。不约而同地,我和她牵起了手,缓缓转身,对着站在大文公府悬在麻下的宫灯光晕中的两人施以苗家礼节。
秋远鹤谑声又起:“看来远鹤当真宝贝佳人了,千里迢迢带回来,竟还掩着花容。”
“也许是怕堂兄见美起意,不顾兄弟情义的抢人心头之好罢。”秋长风从旁帮衬。
秋皓然疾徐有致地应声:“她们二位对小弟有救命之恩,又适逢家道变故,方易容随我远至京城。若二位救命恩人不肯以真容示人,恕皓然也不能如远鹤之愿。见谅了。”
这三人啊,不愧是这秋家家族里面顶尖的三位。明明各怀鬼胎,仍能而若无事地谈笑风生。而谈笑之间,又各出算计机锋。那位皇帝也不是个平庸人物,与这样的三只人精共处一时,在为人帝王的心胸中,不知是无奈多些,还是恨恼多些?
“长风,远鹤,既然是受邀前来,就请到前厅好好玩乐,皓然洗去一路风尘后,定当作陪。暂且告辞了。”
秋皓然一手一个,拉起我和管艳,淡睨那位管事,“田管事,本侯的话还好使罢?还不速为两位姑娘准备热汤。”
“……是,小侯爷,奴才遵命,奴才这就去张落!”管事的脚步撒得比兔子慢不多少。
直到转过廊角,感觉到那两道揣磨意味十足的视线消失后,我屏在胸臆的一口气才长舒出来,并因憋得太久,肋间隐隐作痛。
其实,看我的不止秋长风,秋长风看得也不止是我,只是……
就像管艳,她急于躲开的,必然是另一人的目光。
能够影响女人心情的,本来就是还在意的那个。不管这在意,出于情爱,还是仇恨。
“这安心居你们尽管安心居住,别管恁多的事。前头的喧嚣到不了这里,没我的允许,府内也不会有敢来打扰。”
“小猴……爷。”秋皓然小作叮嘱,才要告辞,我出声叫住,“他怎会回京?”
秋皓然揶揄一笑,“这就是那句你没有听完的话。太后五十寿辰在即,秋夫人寿辰自在同日,于公于私,于甥于子,他都必须上京拜寿。怎么,不听本侯言,后悔在当前了罢?”
“……你何时带我去接冯婆婆?”此地不宜久留。
“冯婆婆住在寺里的消息,远鹤必定有所耳闻,为免节外生枝,越是隐蔽越好,待我安排罢。明天一早本侯会进宫谨见皇上,可想而知,太后寿诞庆典将至之时,民间出现那等谣言,必然惹得龙颜不悦,需好好安抚呢。”
“小侯爷。”言罢,方欲抬步,又被管艳唤下,“秋远鹤如今与天叶堡的关系如何?”
小侯爷那张堪为全城相公的俊脸上无奈浮起,“两位姑奶奶,敢情把本侯当成你们的情事排遣地了么?本侯怎恁可怜,美人没自己的份儿,还要看人家忒煞情多?”
一句话,将我和管艳欲知欲问的打回了肚里。这只小猴子,软钉子刺人的功夫煞是了得。
接下来,如他所说,秋皓然投身政事,繁忙cao劳,一连七八日不见人影。七八日后,一个短短露面,也是嘱我暂且安心,勿急勿躁,以免打糙惊蛇。
这厮未免多事。
就算没有秋远鹤暗处虎视,在确知婆婆安危无虞时,我也不会只身前往普济寺。那是个什么地方?佛光四射,刚气四伏,沧海这巫人又没有避刚之物傍身,岂敢贸然上门?
只不过,在安心居的为客生涯虽然闲适,却并不能真正安心。同为人客的管艳偶尔也会消失大半日,行色匆匆,来去无影。我没有问她为何事cao持。我早想到,秋远鹤就在城内,她一向畏他如狼,能涉险进京,必然有需达成的目的。
安心居景致不错,大文公府的待客之道也甚值称道,但一个人整日只能戴着帷帽在有限的天地里走来走去,不会弹琴不会吟诗,不会下棋不会作画,总是会闷的罢?
这一日早膳用罢,在管艳又一次不见了人影后,我也出门了。为了让眼界清楚,为了玩耍自在,我恢复成了小海那张平凡样貌。脚步所到的第一处,即是有着各色美味吃食的万荣街。蟹黄小包子,奶皮炸饺,五鲜丸子……直把小海吃得唇齿生香,心满意足。其后,到一家茶肆消化满腹油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