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睿登基了。他前面的路还很长很险,那些扶他上台的人巴望着分一杯羹,被软禁的楚王的余孽随时还有复燃的可能。不过现在起,他心爱的姐姐会一直在他身边了,这估计是他最大的安慰。
陈念现在是清宁长公主了。少年皇帝在宫里大兴土木,修建了一座典雅辉宏的公主殿,亲笔提书“长清宫”。
我进宫去辞行,公公回话:皇上在长清宫,陪长公主看戏呢。
整个朝廷都知道核心在哪里。
少年皇帝对我一番褒奖,他是真的长大了。顷长矫健的身躯,俊美神武的容貌,稚气未脱却也是自信满满的笑容,谈吐畅游天际,不仅仅是言之有物,而是学识渊博,省时度事。
那时杨璠已封相。我见到他时微微吃了一惊。昔日那个温润的青年如今冷漠寡言,眼里一片死灰,除去公事看不到其他。我明白了陈念为什么特别喜欢、重用他,他们两个有些相似啊。这样一个心灵残缺的人,却会力保陈睿成长为一代帝王的。
我还见到了那个做质子的孩子,七岁大的孩子,俊美不凡,一双不羁的眼睛极似他父亲。陈念对他极好,他却一点也不领情,倔强得很。陈念终是没有孩子的人,坚持细心教导他。
我回到了简州,回到了家里。从蓉的身体越来越糟糕,小剑琴会跑的时候,她已经卧c黄不起了。当宫里送来的极品补药都在她身上起不了效果的时候,我也开始绝望了。
远离朝廷的生活是很悠闲的,我尽可能陪在她的身边,看她生命之火逐渐暗淡下去。有时我会带着孩子们上城墙,指着南方给他们看。那是他们的父亲率领着将士拼杀的地方,是大陈士兵抛头颅洒热血的地方。作为我的儿子,作为大陈的男子汉,他们以后的所作所为都要对得起为这片土地。
我的儿子们都非常聪明懂事,尤其是剑琴,会爬的时候就想着走路,回走路了就想着跑,迫不及待地长大。四岁能诗,五岁就可以舞十套剑法,也就在他五岁的时候,从蓉走了。
我现在这样真的挺狼狈的,一个大男人,死了妻子,带三个孩子。当初和南国签定的五年之期已到,我顾国又顾家,两难全。
皇上下了旨,要我送孩子们上京,说是长公主挂念,代为照顾。我很放心地就要把孩子送去。幕僚劝我三思,皇上这样做无非是想牵制于我。我如果一有异动,家人就会沦为要挟。
我当然知道这一道理,但我也知道陈念是绝对相信我的。可陈睿才是一国之主,而没有哪个皇帝不提防一个功高震主的大将。庆幸从蓉早走了,不用为了这样的事而担忧。
我送了剑琴去京城。孩子的来信里说他过得很好,说忻烨兄长一般,陪伴他。陈念要他管她叫姑姑。她亲自带这孩子,我甚觉宽心。不过我不大高兴见孩子和那南国的质子关系过密。对方长他七岁,自从见识过陈睿,我就知道一个十二岁的男孩可以有怎样的心思了。他们终究是要分道扬镳,甚至为敌的。
这么多年来都没和陈念见面了,也不知道她现在是怎么模样。记忆中那如水的人有着沉沉心思,夕阳下轮廓优美。有时巡视城墙,经过她以前经常站立的地方,都有停下来流连片刻,仿佛那个人还伫立在那里一般。当初因她而燃烧起的占有的欲望已在这繁杂的琐事中逐渐消磨成了思念相守的情怀,只要看着她待过的地方,听到她的消息,知道她生活得很好,就一切都满足了。
六年又五年,我的孩子已大,她也不再年轻。但剑琴反反复复在信中写着他这皇姑的有趣,总让我想起那城楼上的少女,那还没有给折磨地精明冷漠的女孩,会有天真烂漫的笑,虽然那也只是一刹那。
算一算,那该是十四年前的事了吧?
而烽火,已经在星星点点地燃烧起来了。
随后是长达六年的征战。
我率领着我的士兵们,呼吸着血腥和硝烟,踏着尸骨和残戈,攻城池,守城池。战,退,再战,再退,继续战!
朝廷一直全力支持,我从来不用为军粮和兵饷担忧。长公主时常有书信送达到我手上,说的都是剑琴的近况。我知道她现在已经不比从前了,皇上不让她干政。因为他想cao纵她,想控制她,想让她只为她所有。
那赤裸裸的占有欲现在已经不需要任何掩饰了,他是皇帝,天子,整个天下都是他的,自然包括他的姐姐。
可是那个女子是不属于任何人的。那么多男人都留不住她!甚至是陈焕!
她去和他谈判的时候是我护送的。她信心十足地说:“你输在你没有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