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妈妈和春鸢等人早到了门外候着,等了半晌,见里面没动静,天色又渐明,怕里头少年人贪欢不起误了时辰,正要出声敲门,见门已被新姑爷从里开了,松了口气,鱼贯入内服侍。见帐子里锦褥凌乱,自家姑娘蓬松着发,面若桃李,眼眸莹润似要滴出水来了。周妈妈视若无物,春鸢和丹蓝几个却有些不大自在,眼睛也不敢乱看,忙照了平日那般服侍明瑜起c黄穿衣。

新婚翌日一早,一对新人仍着喜装。明瑜梳妆完毕,从镜中看见谢醉桥一拢猩红锦袍,云袖玄纹,肩背挺拔,整个人极是好看,见他也正朝自己望了过来,四目在镜中相投,忽然想起他方才在榻上对自己的耐心诱哄和不可思议的温柔,脸又有些热了起来,急忙躲开了视线。

“走吧。”

谢醉桥微微一笑,过来牵住了小妻子的手。

按照正常程序,洞房翌日,明瑜这个新妇自然要去拜会夫家的公婆和家人,如今这般情形,小夫妻两个只到了堂前,齐齐拜谢过谢如春夫妇的照应,便回了房换上簇新常服,这才一道去用早饭。如意卷、樱桃莴苣、火腿尖皮煨菌笋,就着白粥小点,香喷喷热腾腾。明瑜昨天饿了一天,入晚又被周妈妈限着不让吃饱,此刻把谢醉桥往自己碗里夹来的东西吃了个干干净净。谢醉桥见她吃得香甜,自己也是胃口大开,把她吃剩下的东西全都扫进了腹中。边上的周妈妈见这两人连一顿早饭也吃得你来我往,浓情蜜意的,心中大喜,恨不得早点到那第三天的回门日,她好去禀了江氏叫她放心。

那冯公公今日先便要动身返北,谢醉桥自要去送他。用完早饭,和明瑜说了一声,叫她在家中等他回来,便与叔父一道去了。

明瑜从前对这南门谢府虽很熟,谢家的人上下也都认识。只从前是客人,如今却换成了新嫁娘的身份,免不了有些难为情,自然不肯多走一步,只留在新房中等着谢醉桥。没一会,忽然见门口探进个头,正是谢铭柔。

“堂哥方才特意找了我,叫我来陪你说话,我这才敢过来。你瞧瞧,他连出门这么一会儿都放不下你,就怕你一人闷坏了,我的好堂嫂——”

她故意把“堂嫂”两字咬得极重,笑个不停。

明瑜脸一红,丢下手上的书,上去拧她的脸,谢铭柔忙告饶,笑闹了一阵,春鸢送上茶果,两人这才一道坐了下来偶偶细语。说起年底她一家因了父亲任到,要举家迁往京中待来年春的放职,到时便会住到将军府中去。明瑜笑道:“我巴不得你能来与我作伴,必定早早收拾好屋子等着。”

两人说说笑笑,时间过得也快,转眼便到正午了。明瑜与谢铭柔一道陪着谢夫人用过了饭,这才各自散了回房午歇。

吃饱了坐那里一人无事,因了昨夜睡得晚,今早又醒得早,困头渐渐便又泛了上来。只她估摸着谢醉桥应快回了,只和衣倚着小憩,正朦朦胧胧间,听见门被推开的声音,一个激灵便醒了过来,见果然是他回来了,忙坐起身来。问了几句,听到冯公公已被送走。

“阿瑜,你若困,先歇一觉,城外祖陵那里迟些去。”

“拜祭婆婆要紧,我不困。”

他望她一眼,笑了起来,点头道,“也好。等下出城到那里还有些路,我陪你一道坐马车,你靠在我身上再歇也好。”

谢家的祖陵落在城北山麓的半山之间,高祖立朝之后,谢家祖先当年请了风水大师勘定修建的。一溜马车停下来后,明瑜被谢醉桥抱了下来,站定仰望而去,见晴空之下,山林清寂,一条山路蜿蜒盘旋而上。

谢醉桥命同来的人都等在山脚的石亭里,与明瑜一道往上行。山麓略高处建有个书院,山道上偶尔有几个仆从打扮的人上上下下。

八月白日的日头还有些毒辣,山路两侧茂树吹绿,繁花坠粉,比下面阴凉一些。只山路有些陡,过了书院,明瑜再行了段路,便禁不住气喘起来。

“来,来,我背着媳妇去见我娘。”

谢醉桥见她脸颊泛粉,鼻尖微微出汗,调笑了一句,停了下来矮身蹲到她面前。

明瑜摇头道:“不行,我自己上去便好。哪有这般去拜祭婆婆的道理?她在天有灵,晓得了也会不高兴。”

谢醉桥举目望了下上头,笑道,“当年老祖宗听信了风水先生的话,把陵地建在山顶,这会小半的路还没到。我母亲真有在天之灵,晓得我新娶了媳妇,要去拜她,我这个当儿子的背她的儿媳妇,她只会欢喜,哪里会不高兴。”说着不由分说,便将她架上了自己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