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氏话没说完,明瑜便猜到她的意思了,笑了下,“娘,我晓得你的意思。是怕万一日后我房中缺人,与其弄进来个不知根底的,还不如抬了自己身边人?”
江氏看着她叹道:“醉桥自然是好的,且他父亲既没有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想来他也不会。娘只是怕万一……”
明瑜摇头,笑了起来:“娘,你放心便是。与其你费心给我安排日后的房中人,还不如请娘多给我传些御夫之道。我瞧爹不是也就你一人,却被你抓得牢牢?”
江氏被女儿打趣,忍不住笑了起来。转念一想,以自家女儿的聪慧,又有女婿的一心倾慕相求,自己倒确实是多心了些。还不如趁着女儿出嫁前,多给她传些为妇之道的好,这才撇开了前头的心思,握住明瑜的手,又细声低语地叮嘱了起来。
荣荫堂阮家这边为了明日的嫁女忙碌,南门谢家更是忙个不歇。新房虽不过暂时之用,新婚夫妇三日后便要启程回京,只男家贵为将军门第,女家本地巨富,自然不容马虎。谢夫人挑了间上房,用阮家前些时候送妆过来的房内摆设一一布置起来,大从衣箱立柜、桌案c黄具、小到新妇梳头所用的镜箱瓶罐、cha红烛的锡铜烛阡、挂镜cha屏,无一不是精致华美,俱都用红绿绒线缠扎起来,以求喜庆吉利。万事俱备,只等婚期吉时。
二十二日,大婚之日。
荣荫堂中。
明瑜早早就起了身,沐浴净身过后,就规规矩矩地坐在镜前,任由老太太身边的容妈妈和江氏身边的周妈妈一道给她上妆穿衣。两位妈妈一左一右,往她面上先涂白粉,上一层轻油拍牢后,毫不手软再刷了三道白粉,接着便是描眉擦脂,耳畔听到那两人不住口地夸着好看,明瑜略微张开了方才紧闭着的眼,看见镜中一张红红白白的脸,哪里还是自己的那张,吓了一跳,更不忍再看,忙又闭上了眼。等脸折腾完了,就轮到头发。两个妈妈手重,扭结之间扯动发根,痛得明瑜嘶嘶了几声,小声求道:“两位妈妈,叫丹蓝给我梳吧。”
“不行,这新娘的头有讲究,须得盘扭十八结,越紧越好,小丫头哪里懂!”
容妈妈果断拒绝。
明瑜无奈,只得又闭上眼,忍着扯头皮的痛任由梳头。好容易梳好了,头一重,已是被戴上了顶金镶珠石发冠,左右垂下两道金如意流苏,足有几斤,压得明瑜连转头都不便。等头面收拾好了,又被命站起来,从里到外换大红嫁衣,脖颈上挂了莲花结子金锁,两手各套金镶金累丝连环镯,微微一动,金玉相撞,全身上下叮咚一阵乱响。
“极好,极好!”
两位妈妈极其满意,上下打量一番,这才搀着明瑜到正堂中来。阮老太太和阮洪天江氏早着了吉服坐在那里等了,个个都是满面笑容。
“来了,新郎官快到了!”
远远传来炮仗鸣乐之声,柳胜河急匆匆过来,一脸喜色。
明瑜先到老太太面前,朝她叩拜行告别礼,老太太道:“嫁作人妇,谨遵妇礼。这些你母亲应都教过你的。好孩子,祖母晓得你是个有福气的。”
一早梳妆之时,明瑜还并无什么大难过,此刻真的事到临头了,听到自己祖母的临别赠语,心中那浓浓的不舍之意竟又涌了出来,强压下去,这才恭恭敬敬应了声是。等到了向阮洪天拜别,看到父亲望着自己的目光,一半是欣慰,一半是不舍,又听父亲叫自己往后不必记挂家中,安心侍奉夫家,想到自己自小受他无尽宠爱,此去万里之遥,往后一年中只怕也难见一两回面,心中酸楚再难抑制,低头间眼泪已是一颗颗掉了下来,慌得江氏忙用帕子替她轻轻拭压掉,安慰不停。
明瑜强忍住离别之愁,又和一边的明珮安墨道别,这才被蒙上了盖头,朝喜神方向端坐,等着新郎过来。
正堂外第二轮炮仗声中,一身正服的谢醉桥与迎亲队伍准时到了荣荫堂的大门前,入门过程便掠过不提,到了大堂中,递过他父亲亲笔手书的大红迎亲简帖,郑重叩拜老太太和岳父母,明瑜便被叔公房中的堂哥背负着出门,送上了那顶红缎平金大花轿。
喜锣声中,三十二对牛角双喜高架灯引导在前,后跟官吹锣鼓细乐,新郎与随行陪伴高坐于马前,迎亲队伍便从阮家大门前出发。
轿夫早早就得了红包,自然不会故意颠簸得太过厉害。明瑜坐于轿中,耳边听到路边围观之人的议论之声,不是说女家的嫁妆丰厚,就是说马上的新郎样貌出众,恍惚间想起了谢醉桥的笑容,方才离家之时的那丝惶恐不舍终于消了去,心也渐渐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