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安妈妈从前是谢醉桥母亲嫁过来时跟着的ru母,和安家还沾了点亲,如今已是五十多了。因了谢母身子一直偏弱,她又利落,多年来便一直帮管着谢家内院的杂事,疼谢醉桥比自己的孙子还甚。前日她那在谢家城外农庄中管事的孙子新生了个娃,便喜孜孜过去看望了,刚片刻前才回府。哪想一回来就听说老爷回来了,老爷鞭笞了公子一顿,老爷罚公子跪一夜,包袱一丢便赶了过来,见他果然赤着后背,一身是血地跪在那里,心疼不已。待谢醉桥回了房趴在了榻上,安妈妈亲自拧了布巾替他轻轻擦拭血污,又抹了下眼角,道:“老爷也太狠心了,竟真下得了手去,一回来就把个好好的人打成这样!太太要是还在,哪里由得老爷这般下狠手……”又忙叫人去请郎中来治伤,被谢醉桥拦住了,笑道:“多谢妈妈费心,只我被责的事,还是不要传出去好。府中多有伤药,拿来替我擦了便是。不过些许皮ròu之伤,过两日便好。”
安妈妈有些明白了过来,只得叫谢福去取药,想起今日之事,都是那阮家的女儿惹出的祸,忍不住叹了口气,又念道:“公子,不是妈妈我倚老卖老说你。我自小看你长大的,一直都是个伶俐的孩子,这回怎的会做出这样的糊涂事?为了个隔着山高水远的人这般惹老爷生气,也不知那阮家的女儿前世修来了什么福分……”
谢醉桥趴在那里,听她提起明瑜时语气里有丝不满,便扭过头道:“安妈妈,她是个极好的女孩。我能娶她为妻,不是她前世修来的福,是我前世修来的福来才对。”
安妈妈见他说话时神情郑重,愣了一下,一时倒不晓得该说什么了。忽听门被推开的声音,原来是谢静竹过来了,手上拿了伤药。
谢静竹本已定下了心神,到了谢醉桥身边,一见他后背的伤,皮ròu绽开处血ròu模糊,眼圈又有些泛红起来,道:“哥哥,我方才都在陪着爹,记挂着你要过来,他便叫我把这伤药带给你,说是极好。你快些擦起来。”
谢醉桥一怔,定定望着谢静竹手上的药膏。
谢静竹犹豫了下,终于鼓起勇气,又低声道,“哥哥,你莫要生爹的气。他虽打了你,只我瞧他也很难过,坐那里对着娘从前留下的一副字画发呆,半天都没说一句话,很是可怜……”
谢醉桥心中也是有些难受,接过药膏,便朝她笑道:“傻丫头,我这么大的人了,哪里会不晓得爹的心思,又怎会生他的气?方才倒是多谢妹子你了,替我在爹面前求情。做哥哥的今日出了丑,你莫笑话我。”
谢静竹微微摇头道:“我心疼都来不及,哪里会笑话哥哥。且阮姐姐要是晓得了……”
“今日之事,不要叫她晓得,知道吗?”
谢醉桥道。
谢静竹见他虽趴那里满身血痕,说话间却仍言笑晏晏,叮嘱自己时,语气虽轻柔,却带了丝叫她无法抗拒的命令之意,略咬了下唇,终于点了下头。
伤药既拿来了,安妈妈急着要替他敷上,见这兄妹两个话说个不停,忙对谢静竹道:“公子伤得不轻,要早些上药才好,姑娘先避下。”
谢静竹应了,忙退了出去。安妈妈这才挑了药膏,往谢醉桥后背轻轻抹了上去。伤口触药,难免又是一阵火辣辣的疼。谢醉桥忍了下来不发一声,那安妈妈倒是自己皱眉嘶嘶个不停,仿似疼在了她身上一般。待抹完了药,见他裤腰上也浸染了血痕,便伸手过去要替他脱了换条干净的外裤,吓得谢醉桥从榻上蹦坐了起来,连连摆手。
安妈妈本有些伤感,只此刻见他坐那里,一只手紧紧抓着裤腰,脸有些发红地望着自己,禁不住也是笑了起来,摇头道:“公子小时都是我抱大的,七八岁时还是妈妈我伺候你洗澡,哪里没见过,方才不过是要替你换下外面脏了的裤子……”
她自顾说着,谢醉桥一张脸涨得更红,慌忙截住她话,道:“我自己来。”
安妈妈道:“你自己不便擦洗。”
“叫谢福过来便是。”
安妈妈不满道:“谢福粗手粗脚,平日里还凑合着端茶倒水,如今你身上有伤,诸多不便,他如何能伺候得好?玉簪若还在,我自然不用多事,偏你又把她给打发走了。公子若是不愿叫我伺候,我就另派个细心的丫头过来。老大不小的人了,身边没个得力的人伺候着,叫我怎么放心!”
谢醉桥渐渐定下了神,坐直了腰身笑道:“大营中不能带丫头进去,我早习惯让谢福伺候了。妈妈现在改派丫头来,我反倒不惯。我不过是背上有伤,手脚却没坏,妈妈放心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