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南锦急忙再次伏地叩谢,又表了番忠心,听正德哈哈笑了起来,这才长透一口气,心中却已把自家那胆大妄为的儿子又骂过了数回。

正德话题一转,又问了几句河西之事。谢南锦据实一一道来,正德心情仿似不错,又赞了几句。此时一直立在边上的那李同福忽然道:“皇上,吐纳时辰已到。”

谢南锦见正德朝自己微笑,晓得他意思,便行礼告退,正德点头,忽然像是想了起来,笑道:“朕晓得你常年征战在外,无暇顾家,此番河西局面既定,可在京中长留,令郎婚事亦是要紧之事,不可马虎。那荣荫堂虽是行商之家,门风却也周正,朕数年前还曾驻跸过那里。”

谢南锦再谢过天恩,这才退了出去。一出宫门,那张脸便虎了下来,拔腿便往将军府去。

谢醉桥在大营中早得了鲁大派人送去的消息,道老爷抵京回府了,日盼夜盼,终盼来了自己的爹,哪里还等得住,把手头的事丢给了高峻,立时便要回城。

高峻奉了他的命送明瑜南下后,刚回来不过七八天的功夫,见少公子此刻一脸兴奋,有些不放心,偷偷拉了他到边上角落,低声道:“公子,可要我一道陪你回去?”

谢醉桥一怔,很快便明白他用意,摸了下头,苦笑道:“多谢高叔。我自己做下的事,还是我自己去应对的好,有你一道陪着,只怕我爹更是恼火。”

高峻也晓得谢南锦的脾气,一想也是有理,又道:“莫若叫鲁大把安老大人请来。有他在,想必老爷也不会真拿你怎么样的。”

谢醉桥摇头道:“从前已经扰过我外祖一回了,此番怎好又惊动他?我自己有数。”

高峻见他固执,这脾气两父子倒一模一样,也是没辙了,只好道:“既如此,公子自己小心。实在不行叫老爷笞几下也就过去了,千万莫和他顶嘴。”

谢醉桥点头应了下来,骑马便匆匆返城而去,因了路远,到将军府时已是掌灯时刻了,等在门口的鲁大挑了灯笼,几步跑了过来,一把抓住他胳膊道:“公子,老爷从宫中回来就一直虎着脸,如今在宗房里坐着,叫公子一回来就去见他。”

谢家的祖坟虽在祖籍江州旧地,先人亡故后也都移灵过去,但京中宅邸里也有宗房,将先祖灵位摆放进去,用以四时祭祀。

谢醉桥见鲁大神情担忧,晓得他对自己一向好,朝他笑了下,把马缰丢给小厮,便快步往里而去。远远便见宗房里灯火通明,双扇门大开,进去一看,自己父亲腕上卷了柄乌黑的皮鞭,一身常服,正肃立在祖宗牌位侧,边上南墙挂了一溜玉带蟒袍的祖宗神像。

谢醉桥叫了声爹,见他朝自己怒目而视,还没等他开口,已走到祖宗牌位前,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磕头道:“不孝子孙醉桥,今日当着我爹的面向诸位祖宗认错。我知错了,往后再也不敢了!”

谢南锦没料到他一进来就是这一出,怔了下,怒道:“你道你知错了,你错在哪里?”

谢醉桥眼睛直直望着祖宗像,大声道:“第一不该瞒着父亲,趁父亲不在时自作主张;第二不该扰了外祖,厚颜求他老人家为我圆谎。”

谢南锦怒极,一双眼中精光暴盛,骂道:“小畜生!我还道你真晓得自己错在哪里!到了这一刻竟还嘴硬!我问你,天下女人何其多,那阮家的女子对你下了什么药,你为何竟大胆到与三殿下争夺?甚至不惜搬出你外祖到御前捏造谎话!这等欺君之罪,圣上若是真要追究,你就算有十个我这样的爹,也保不住你一颗人头!万幸圣上念在我谢家世代忠良,这才放过了你!你知不知罪?”

谢醉桥道:“儿子知罪了,往后再也不敢了。只是爹,此事全是儿子的过错。是我在江州之时对她偶遇一见倾心,这才厚着脸皮不顾她家再三推却,定要求取的,和阮家无关,爹不要错怪了她。”

谢南锦见这儿子话里全在袒护那女家,说到最后,神情间非但全无懊悔,反倒一副坦荡模样,气更不打一处来,点头道:“好,好,我今日才算见识了你的本领!大了,翅膀硬了,全不把你老子放眼里了!既如此,我就少不得请出家法来了,就不信治不了你!你自己说,这等忤逆之罪,照了家规第十条,该当如何处置?”

谢醉桥道:“鞭笞一百。”

“知道就好!脱下衣服!”

谢南锦怒喝一声,震得房梁瓦顶亦扑簌簌落下一阵粉尘。

谢醉桥除了上衣,露出精赤的古铜色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