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瑜惊喜不已。她在给他的信中,不过只略提了下自己祖母病重,并未多说什么,没想到他竟会不声不响地替她求来了这样一个便利。归心似箭,立时便请顾氏准备车马南下,不过一两天便妥当了。

顾氏前次在京中四井路宅子的门口,亲见谢醉桥扶明瑜下马车牵手送到自己面前的一幕,当时虽当作没看见,只心中却晓得自家这个侄女在他心中分量委实不轻。到了明瑜出发动身那日,见他果然又来相送,自然知情知趣,待到了埠头,便指挥着人将箱笼运上船,撇下明瑜在车中,车边只站了个春鸢。

昨日起京畿一带便开始下雪,一夜未停,此时地上积雪已深至脚踝,天空中仍有零星雪花落下。

明瑜下了车,见白茫茫一片雪地上,谢醉桥站那里凝望着自己,满脸依依的样子,发顶眉梢还沾着零星的雪花,心中一下也是涌出诸般不舍,朝他走近了些站定,低声道:“多谢你代我在皇上面前说话,我才得以南归……”

谢醉桥收起心中的离别怅惘,朝她笑道:“若非将近年底事务繁忙,我脱不开身,真想亲自送你回去。你路上定要保重。”

明瑜望了眼远远站在埠头一侧的高峻和另几个谢家护卫,也是抿嘴笑了起来:“有高叔他们随我一路,你放心便是。只是委屈高叔了。”顿了下,朝他又轻声道:“醉桥,我到家后,便会等你过来。”

谢醉桥见她一双明眸望了过来,亮得仿佛能照出自己的投影,强忍住拥她入怀的念头,点头道:“我必定会去。你上船吧,风雪有些大了。”

船沿着运河驶出埠头,明瑜从舷舱中探头望去,见那身影还立在岸边一动不动,直到成一小点,仰头看去,天空中彤云低沉,竟似又有一场新雪要来。

明瑜抵达江州之时,正是年底除夕的前一日。阮洪天做梦也没想到女儿此时竟会回来,待问了缘由,喜不自胜。江氏拉住女儿的手,更是欢喜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安墨自不必说,便是连明珮也面上带笑过来探听她在京中的情景。明瑜略应对了几句,便往老太太的随禧园里去探望。

明瑜进去之时,老太太正躺在那里半合着眼,似睡非睡的样子,不敢惊扰了她,坐在身边陪着。忽然见她睁开了眼,颤巍巍道:“谁啊?”声音有气无力的。

“祖母,是我。”

明瑜忙俯身握住了她的手,轻声说道。

老太太睁开了眼,眼睛一亮,用力抓了下明瑜的手,瞧着想坐起身的样子,明瑜忙又坐近了些道:“祖母躺着便是,别起来了。”

老太太凝视明瑜片刻,慢慢笑了起来:“瑜丫头,你是个有福气的。别担心,祖母的命长,没那么容易就去的。谢家那孩子在江州也好几年了,祖母却还没见长什么样子。只听你娘说俊得不行。还没见过我那乖乖孙女婿,便是熬,也定要熬到你们成亲了,祖母才好安心去。”

明瑜鼻子一酸,强忍住心头涌上的难过,笑道:“祖母不止要看我成亲,还要看墨儿成亲。”

老太太亦是笑了起来。冬青端了药进来,明瑜忙与容妈妈一道将老太太扶了起来伺候着喝了药,又陪了片刻,见她慢慢又睡了过去,这才起身离去。

过了这个年,许是真应了阮老太太自己的话,有孙郎中尽心尽力,江氏和明瑜用心服侍,病虽无大好,倒渐渐稳了下来,全家这才松了口气。

谢铭柔与苏、冷两家的女儿年底前就已被家人护送着北上入京待选了。明瑜被提为秀女、与谢醉桥的婚事,虽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只阮洪天这些年谨慎惯了,没到谢家登门求亲那日,这个消息便不愿传出去。起先只江氏和江老太爷二人知晓,连明珮也不晓得。前些时候为叫老太太欢喜养病,这才叫江氏朝她透了个口风的。故而明瑜此次回来,待老太太病情稳了后,正月里仍与往年一样,陪着江氏去了几户人家拜访过后,便一直留在家中,等着谢醉桥的消息。这日听江氏身边的丫头来传,说谢夫人登门来访,江氏叫她过去陪着说话。忙收拾了下头脸,换了件见客的衣裳,便往江氏房中去。见了谢夫人,朝她见了礼,便陪坐在一边听她二人说话。

“听闻皇上下了圣旨,对谢大人去年八月中的治水之功大加封赏,铭柔又以秀女身份入京了,真是双喜临门。”

江氏笑着恭维了几句。

谢夫人也是一脸喜色,只很快便道:“再半年在此地就又任满,只盼着入京候缺时能升个实位。至于铭柔那丫头,一则年岁还小,二则她人也毛糙,不似你家瑜丫头那般稳重。我在京中也托人打点了下,盼着她这回落选才好。只要我家老爷升迁了,女儿再养个两年,我也不愁她嫁不到个知根知底的好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