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也要过来?”

裴文莹这回显得有些惊喜,眼睛一亮,叫了起来。

“是,不过不是现在,年后再几个月吧,还未定。他叫我问下你,说既在这里过年,若缺什么说一声,他会派人给你送来。”

“不缺什么,只多了个人。要是哥哥能帮我把丁嬷嬷接回去,那我才记他人情。”

裴文莹仿佛有些失望,又靠回那张卷糙纹藤心罗汉c黄上,懒洋洋道。

她此话一出,谢静竹和谢铭柔二人都是偷偷笑了起来。原来那丁嬷嬷甚是严厉,极讲规矩,偏谢夫人看中,奉为上宾,托她顺道也好生管教自家的女儿和侄女。谢静竹倒罢了,谢铭柔平日本就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暗地里早叫苦连天,巴不得这嬷嬷早些回去才好。听裴文莹道出了自己的心声,自然乐了,眨了下眼睛,道:“文莹的哥哥我没见过,只从前偶尔听我娘提起。说自小就得万岁爷的缘,被选入宫中与太子皇子们一道在上书房念书,万岁爷还曾亲自教他骑马射箭,比哥哥你才不过大两岁,如今就已是御前侍卫统领。我早就想见了。巴不得这位哥哥早些来,好叫我亲眼看下到底是什么样子。对了文莹,你哥哥既比我堂哥还大两岁,想来你早该有嫂子了,怎从未听你提过?”

裴文莹哦了一声,道:“去年底我祖母和我娘被太后召入宫,说皇上保媒,把京畿总督龚海家的小姐指给我哥哥。本定了今年三月就成婚的,不想那龚小姐竟突然得病去了,这才被耽误了。”

谢铭柔啊了一声,连呼可惜。八卦天性发作,又追问不停。

谢醉桥摸了下自己下巴,丢下几个女孩,自己到书架前望着摆放在上的那座沙钟。恰此时,琉璃罩里的沙漏尽,正戌时到了,小门弹开,走出打鼓木人击鼓报时。

谢醉桥仔细端详片刻,回头咳嗽了一声,打断身后几个女孩的叙话,问道:“这沙钟前次听你们说是从荣荫堂阮家抱过来的。可晓得出自何人之手?”

谢铭柔看了一眼,得意洋洋道:“堂哥你莫不是也想要一个?若真想要,我去问问阮家姐姐,她想必知道,叫那人再做一个便是。”

谢醉桥摇头笑道:“我要这东西做什么,不过是好奇那做东西的人。我晓得了,不用你问。你们几个早些自己歇了,免得又被丁嬷嬷敲打,我先走了。”谢铭柔三人急忙送他到门口。

谢醉桥刚回自己跨院,迎面就见丫头玉簪在门口张望,见自己过来了,脸上露出了梨涡笑,轻声埋怨道:“怎的连饭都不吃空着肚子就走了?幸好我一直叫人热着,这就给你送过来。”

玉簪从前是谢醉桥亡母身边的大丫头,比他还大两岁,因为为人稳重,两年前就被派到了他身边伺候,一直十分用心。这次扶灵南下,他本也没想着带她过来,只她自个求了要跟过来,说好照顾公子和姑娘。谢醉桥晓得她细心,加上也用惯了她,从前平日里大到银钱往来,小到荷包衣巾都是她整饬的,乍少了也确实不惯,便叫跟了过来。此刻脑中还在想着刚才那机关,随口应了声。玉簪急忙出去端饭。片刻便与个小丫头提了食盒过来,动作麻利地摆了起来。

谢醉桥闻到饭菜香,这才觉着饥肠辘辘,风卷残云般等有了饱意,道:“出来时我叫你收拾了伤药过来,可带了?”

“带了。”

“嗯,给我单独包出来。”谢醉桥放下碗,说道。

“行,”玉簪应得慡利。

“对了,我记着静竹那里有护冻的玉福膏,你去要一盒过来,放一起包起来。”

玉簪略微一怔,试探着问道:“不晓得送去给谁用的?”

谢醉桥不语,只是望着她微微笑了下。玉簪立刻笑应道:“是,这就去管姑娘要。”

待屋子里人都走空,谢醉桥坐灯下把那信拿出来又迅速看了遍,烛火投照在他脸上,映出几分凝重。

这信就像他之前对几个妹妹说的那样,确实是靖勇侯府裴泰之写来的。只不过信中除了末了问候几个妹妹,前面还提了两桩事。

第一件,是叫他留意下江南诸地有无擅长机关制作的匠技。这桩事,其实早之前他就晓得的。裴泰之之所以要找匠技,无他,只是想用于军器改进。

谢醉桥出身将门,对军器自然不陌生。裴泰之在成侍卫统领前,也曾任过军器监的军职。两人从前无事之时,曾一道研究过一佚名巧匠所著的《武备志》中提到的诸多武器,其中不乏机关暗设,火炮火器。只是此书残缺不全,且涉及机关暗设的叙述又语焉不详,裴泰之这才一直在寻精于此道的匠人。知道谢醉桥到南方,晓得此地人杰地灵,这才托他暗中留意。谢醉桥立时就想到了前次在妹妹房中见到的那沙钟。能设造出这等器具的人,想必能够被大用。这才过去又问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