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她旁边的橄榄和银杏闻言,不由得都低下了头。太太实在太不会说话了,这样说仿佛是在指责王妃照顾不好柏哥儿似的,何不说不想让柏哥儿去给王妃添麻烦,到底也算一句客气话。
桃华倒是并不奇怪。曹氏若是不说糊涂话,不办糊涂事,大约也就不是曹氏了。
“柏哥儿自有人伺候,我这个做长姐的就是再忙,每日过问还是做得到的。”长姐亦可如母,由她来做,至少也不会比曹氏差。
曹氏急得头上冒汗,正想再说几句,就听小厮来报,说二姑奶奶和姑爷已经到了门口,紧接着陈燕就和刘之敬一起走了进来。
曹氏顾不得说别的,一双眼睛立刻往女儿脸上扫了过去,却发现女儿虽然穿着大红衫子,脸上也薄敷脂粉,瞧着唇红齿白,但笑容却有几分勉强,眼睛似乎也有一点儿浮肿,少些神彩的模样。
再看刘之敬,回门这样的日子也只穿一件青衫,虽是新的,衣料却平平,且颜色也嫌太素淡了些,不似新婚的模样。
也不单是曹氏,连蒋锡看着都微微皱眉。新婚头几日,不单女子穿红,就是男子也要穿得鲜亮些以示喜庆。当初沈数跟桃华一起回来的时候,身上穿的就是红衣,这还是他有眼疾,素来见不得红。如今刘之敬又没这毛病,怎么还穿件青衫?看起来虽是一派读书人的清雅风范,可也太不像刚成亲的人了。
刘之敬却是从容不迫,进了门便给蒋锡和曹氏见行,口称“岳父”“岳母”,与陈燕双双下拜。他礼都行了,谁还能给他摆脸色不成?蒋锡也只能受了这礼,吩咐前院摆上酒席,招待新姑爷。
男人们去了前头,桃华看曹氏这样子就知道有话要跟陈燕说,便借口给蒋柏华收拾东西也走开了,留下曹氏迫不及待地拉了陈燕问道:“姑爷对你如何?”
她不说还好,这一说,陈燕顿时红了眼圈。
新婚之夜,刘之敬直拖到三更天才回来,进了房倒是说了几句软话,说是有事耽搁了,到这会儿才回房实在是对不住陈燕。
本来他说了软话,陈燕新嫁进门也不欲生事,就可以洞房花烛小登科了。谁知刘之敬后头就问起陈燕是否在桃华面前给他解释过西北之事,及至听陈燕说并未找到机会,脸色就不太好看了,又问起复姓的事来。
陈燕在新房里等得已经很累,吃下去的那一小碗素面也消化了个干净,本来就有些烦躁。见刘之敬这么晚才回房,又有不悦之色,心里的火气也有些压不住。且复姓之事本来就不是她情愿的,遂也不耐烦细说,只说她本就姓陈,复姓也是应该的,并未提起皇帝口谕之事。
她这般说,刘之敬也不好说什么。血脉之亲深入骨髓,若她不是个女孩儿,当初改姓蒋时怕就要被人指摘了,如今回复原本姓氏,任谁也挑不出毛病来。刘之敬读圣贤书的,当然不好意思说出姓陈不如姓蒋有利的话来,只得也憋着一口气,夫妻二人便歇下了。
这一夜过得便有些敷衍。陈燕虽是不懂,但也觉得刘之敬态度有些冷淡,加上身上不舒服,直到天色将明才朦胧睡去。谁知才合上眼,就被刘太太在院子里的声音惊醒了,原来是昨夜萱草将吃剩下的咸菜倒在泔水桶里,被刘太太发现了。
那咸菜实在太咸,茯苓不懂厨房里的事,也不晓得先用水清洗一下去去盐味,虽然后头倒了麻油醋拌过,仍旧咸得几人吃不下去,一碟子倒剩了半碟之多。蒋家虽讲究个惜福,并不许随意浪费东西,但咸菜总归是没那么珍贵,因此萱草随手就给倒了,谁知道早晨刘太太发现,立刻就骂了起来。
若光是咸菜也就罢了,可茯苓在里头倒了些麻油,那芝麻香味藏都藏不住,刘太太一下子就闻了出来,当即将萱草等人叫出来,就在院子里骂了个狗血淋头,嫌她们糟塌东西。
虽然刘太太言语里还没指到陈燕头上,但新媳妇才进门,陪嫁的丫鬟就挨了臭骂,这脸也是被打得啪啪响了。陈燕在屋里,说话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好歹刘之敬起身,刘太太看见儿子,想起今日还要接新妇敬茶,这才闭上了嘴巴。
曹氏听到这里,简直目瞪口呆:“不过是半碟咸菜……”说到这里,忽然想到自己在陈家过的日子,后面的话顿时说不出来,半晌才道,“只是你刚进门,也实在不该这样……”
陈燕抹着泪道:“为这事,敬茶时教训了我好几句,还说我大手大脚,怕嫁妆在我手里被花费了,要拿过去替我管着。”
“这可不行!”曹氏这回反应极快。当初她在陈家,不就是傻乎乎总把嫁妆拿给夫家用,最后被赶回曹家之时几乎两手空空,若不是曹五爷去陈家大闹了一场,恐怕她的嫁妆连那一半也收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