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用水煎。”桃华立刻回答。青蒿素在超过六十度的时候就会失效。在她穿越之前,已经有人验证了以甲醇提取效果最好,但她现在可制不出甲醇来,只能以盐水提取冷浸液了。
“伯祖父,药物我来制,可里面那些病人,一定有根本不是疟症的,要把他们分开。”
“什么?”蒋老太爷变了脸色,“胡闹!我这就去!”
最好的太医都已经被太后圈到南苑行宫去了,今天跟着来的这些都是在太医院里资历浅薄的,有些甚至只是学徒。这倒也有个好处,就是他们并不敢仗着身为太医就跟桃华叫板。且有人知道蒋老太爷当初在太医院里声名卓著,当即都老老实实地听从指挥,有些经验丰富的跟着蒋老太爷去辨认病患,几个学徒就跟着桃华去制取黄花蒿浸液了。
正如桃华所说,这圈起来的数千名患者,其中有两百多人并不是疟疾。可是也不是人人都像那个中年汉子那么幸运,得的只是风寒。有些人得的是伤寒,有些人却是血吸虫病。至于那个得了败血症的女子,在第二日早晨就死了。
蒋老太爷看了桃华制做浸液的方法之后,就带着几名太医去了洛南县。幸而两县紧紧相邻,洛南县令圈出来安置病患的村子离蓝田这个村子也不太远,沈数带着侍卫们两头奔波,及时传递消息、下达指令。
不出沈数所料,洛南县里同样有人想着借瘟疫之事发一笔财,不过他们胆子更大,乃是当地一药商,勾结了洛南县令,一则给患病的百姓使用霉变药草,一则是强令未病的百姓都购买他的药堂出的所谓“防瘟汤”。
蒋老太爷到了洛南,一尝那防瘟汤便发现,这东西不过是里头放了些金银花和甘草熬出来的,与治疟症根本毫无关系。只是那药商自恃有县令撑腰,并不将他看在眼里,反而诬蔑蒋老太爷无真才实学,煽动了一些不知情的百姓要将蒋老太爷赶出洛南。
沈数赶过去的时候,正遇上百姓闹事。他连迟疑都没有迟疑,当场就抽出佩刀砍掉了那药商的头。鲜血迸流,一颗人头骨碌碌滚下来,骇住了百姓,也骇住了洛南县令。
不过这时候他后悔也来不及了,沈数甫一问清事实,就将这县令下了大狱,令县丞代掌其职,与蓝田这边一般开始灭蚊治疟。
有了血的警告,洛南一众官吏和药商们噤若寒蝉,再没一个敢说话的,事情进行得倒比蓝田这边还要顺利。只是跟蓝田一样,疫情发生已有十几天,县令眼看压不下去才上报,所以疟症已经传播开去,且有些病人病情已重,回天乏术了。
桃华到蓝田的第三天下午,蒋锡亲自送了四大车的新鲜黄花蒿过来。他被太阳晒黑了一层,身上的衣裳还沾了草叶泥土。不过他自己全无所觉,倒是看见桃华吓了一跳:“桃姐儿,你这——”
桃华现在的模样当然比蒋锡还糟糕。这几天正是压力最大的时候,前头被耽搁了病情的患者不停地死去,有很多人病情太重,一碗碗的黄花蒿水灌下去也没有用,最终还是死了。这里头尤其以妇孺老人为多,几乎是每个时辰都有尸体不停地往外抬。
与此同时,县里还有病人不断地往这里送,且县城周边传来消息,灞桥也出现了疟症患者。过了灞桥,就要到长安了,桃华不得不分出有经验的太医赶去灞桥,务必拦截住疟疾的扩散。
人分出去,她自己的压力当然就相应地增加。薄荷开始还想着能让她的姑娘吃上一口热饭,穿上件干净的衣裳,但很快的,连她也被拉去帮忙了,所以桃华现在穿的衣裳已经揉得像干咸菜,就连遮脸的白纱也染了大片的污渍。
“我没事的。”桃华活动了一下有些发僵的肩膀。治疫就是这样,没白没黑地干,每天只睡几个小时。上辈子她有经验,这辈子的身体也还不错,能顶得住,“爹,你不能这样穿。”
虽然已经八月里,但中午的太阳仍旧很烈。蒋锡顶着日头赶了半天的路,热得把衣袖高高挽起,领子也敞开了。桃华连忙给他放下来:“到了疫区就要防蚊子。爹,你去山上找药,也要把脸上手上都遮起来,一定不要被蚊子咬到。”
蒋锡有些不明所以:“怪道我一路过来都见人在薰烟杀蚊,说是这疟症都是蚊子叮了人才传上的,原来是真的?”他从县城穿过来,只见那些人家里家外地忙活,有水洼的地方填平,大一些的池子里就洒上些捣碎的打破碗花之类的灭虫药,房前屋后有些大树被蛀出树洞来的,也用黄泥填进去抹平,忙得不可开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