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初月笑笑,便也不提。

到得第十日上,寒素便较先前气色好了许多。陶子丹去看了她,也替她欢喜,重又在那植株周围下了印界。寒素脸上虽然是笑眯眯,却极惦念寒静,只是不想在旁人面前露了出来。虽然真气一日日充足,心里却一天天的急燥。

陶子丹在人参的植株旁下了印记,这时看到那印记边上有一点点黑色,在一边的石上坐了,慢慢翻看手里的书。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竹林里更显幽静,忽然一个极柔雅的声音说:“竹兄好雅兴,这处风轻水缓,倒是个极好的所在。”

陶子丹把书合上,看见一个少年从竹丛後绕过来,一身白衣,锦带玉佩,眉眼说不出的柔和好看,周身似莹莹生光般。陶子丹只是轻轻一笑,那少年笑说:“我叫安然,偶经此地,这一片竹林著实清幽。不知道竹兄肯不肯收留我在些逗留些时日。”陶子丹道:“岛上冷清,哪及镇里繁华。”

安然走近前来,轻声说:“同是修道中人,竹兄何必拒人於千里之外。”他这一句话声音极低,更兼眉淡眼饧,说不清的缠绵意味在里面。这原是他拿手的好戏,不知多少人都难抗这销魂声音,陶子丹却只是一笑,挥手在那人参旁又下了一道新的界印,身影渐淡了去,没於竹丛之中。

安然立在当地,扬起声唤:“竹兄?竹兄?”声音极是好听,却无人答应。忽然吱一声笑,一团毛绒球从他袖中钻了出来,细细的鸣叫不知道说些什麽。安然扯著它尾巴倒拎起来,轻声说:“就是这一株?你没看错?”那毛球身子展了开来,是一只极小的胖狐,声音极细,说话也不清楚:“绝没错,是千年的雪参。”

安然看了看那在风中微微摇动的人参,道:“这里什麽时候能养出这种宝贝来的。”

那小球吱吱说:“二哥哥,你把这宝贝服了,下一回大哥哥就不能再说你不如他。”

安然眼一横道:“还要你说麽。不过这竹子精也不好惹。这里是他地盘,还得从长计议。”他看清了道路,慢慢向外走。这岛极大,竹林连绵数里。安然上了船摇出去,小球儿在船上左跳右跳,安然忽然面色一凛,道:“别动。”

小球骇了一跳,跳起来钻进了他的袖中。安然往前看,沈沈暮色中,一叶小舟缓缓由东向西。安然只等那船过去了,才又扳桨。小球道:“什麽来路?”安然皱著眉:“也是老相识了,那个臭牛鼻子一水,真是阴魂不散,走到哪里都能遇见他。”

小球一哆嗦:“就是最喜欢……剥我们皮的那个道士?”

安然点点头,天全黑了下来,他却也谨慎,不用法术,一直将船摇到岸边,已经家家掌灯的时候。小球细声说:“我们去哪里落脚?要去找大哥哥麽?”安然摇摇头,眼角极妖媚的一横:“我听说这镇上有个韦初月,名头也不小的,且去会他一会。”小球吱吱叫了两声,显是极兴头儿。

安然悠然走到一家铺门口,上面挂著匾。他轻轻扫一眼,那门上一张符术镇纸也无。这时候的人家商家,从没有说不贴那麽一张两对的。他知道是没有找错地方,身形在门边一闪,便进了屋内。

里面两进院子,安然才走了几步,便耳尖的听见有人在说笑:“初月的手生得真好。”他一惊站住了脚,脸上神色极是古怪。小球儿也听到了,吱吱说:“原来大哥哥先来了。”屋里人却也听见了他们的动静,一人在窗边说:“初月,我弟弟来了。”

韦初月襟口微散,极慵懒地在门口一站:“安兄弟快进来。”

安然笑一笑走上前去。几上置有酒菜,韦初月相貌果然极美,身量比安然略高了半寸去,眉梢眼角都是风情。那案几边的地席上坐著一人,长眉斜飞,眼角细媚,正是安然的兄长安林。

陶子丹隐隐嗅到了清香气。

红光一闪一闪的,那人参慢慢的散出香味,馥郁醉人,莫名的好闻。红光慢慢聚成了人形,一个穿纱衣的女子站在他设下的印记裏。陶子丹没有见过这样的寒素,他日前见到的,不过是一个幼小的娃娃。但现在站在眼前的,是一个亭亭玉立的女子。

寒素看看自己的手臂,轻声说:“谢谢子丹这些天来的看护。只是为了照料我,你损耗了不少精气。”

陶子丹只是微笑。寒素回以一笑,神情说不出的清冷。这清冷陶子丹并不眼生。寒风那人便是脸上讪笑时,眼中一丝的清冷也是闪闪的,同寒素此时一般无二。寒素上前一步,翻手托出几粒红色的珠果:“这个送给子丹,服下後也可以补回你损耗的元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