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衣衫破碎、面目脏污狰狞、浑身是血、摇摇摆摆从地上从散去的烟尘中站起的人,为何却是、血衣?
笛声低柔。悠悠一曲醉花阴,委婉地在月色下铺陈开来,一抑一扬,皆是情人间幽会的甜美。
玉手执笛,低垂的头颈如霜如雪,月天心漫漫地偎在帝乙木怀中,专注吹奏,帝乙木背靠大树而坐,大半个胸膛都让给了怀中人,一手轻搂他腰,另一手柔柔梳着他的长发,月光清宁,将二人映在地上的影子纠缠在一起,无限安祥平和。
然而两人的心中所思,却远不如表面上的宁静喜乐。
月天心将自已不取玉芝,决心以一死来换得地眼安泰的打算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帝乙木,帝乙木又岂肯同意,当即争执起来,这次两方都是铁了心,执意甚坚,谁也不肯让步,最后月天心不愿再将时间浪费在无谓的口舌上,于是便有了相偎吹笛的一幕。
夜色在这浮沉的笛声里都似温柔了起来,林间清辉寂寂,一曲奏罢,两人的手不知不觉握在了一起,携子之手,与之偕老,手掌相握的一刹那,两人的心中同时浮起这句话,转头相视了一笑,眼神交会处,所有的言语都成了多余。
良久,帝乙木叹了口气,正想再劝,却听到远处传来轰地一声大响,象是甚么爆炸开来一般。静夜里声音极易传递,听起来便如就在身畔不远,格外令人惊心动魄。
月天心更是微变了脸色。他记得将火离点倒后,就安置在那边,可千万莫要是——
再坐不住,嗖地弹跳起来,帝乙木知他心意,拉住他的手,率先动身:“快走。”
52
片刻前还碧草如丝的湖畔平地,此时已变成了一片废墟。有如暴风过境,破碎的石屑四散在黝黑的泥土上,黯红的血块与残肢交相拌杂,瞧上去说不出的血腥恐怖。
帝乙木与月天心看着面前的场景,同时倒吸了口凉气。现场的活人只有两个,倒卧在地的火离,还有一个则站在火离身边,手提长剑作势欲落,面目被血污所掩,从那侧影看去,应是司空璃不错。
“司空,住手,你在做什么?这里出了什么事?”
帝乙木骇然问话的同时,月天心已箭似地飞掠过去,从司空璃剑下抢出了地上的男人,一低头,望见火离被挑断筋脉的双足,胸前斑斑血痕,衬上惨白带青的面色,欲语还无力的唇,直如濒死之人一般。
不久前还与自已在一处亲昵缠绵的磊落男儿,才分开不到数个时辰便成了这样,月天心又怒又惊,连嘴唇都发了白,微微颤抖道:“火离,你怎么……”
两个人分别向不同的对象发问,问的却是同一个问题:刚才这里,倒底发生了什么?
“火并。”司空璃简单地吐出两个字,声音也有些不太稳定。方才若不是他见机得快,及时施出护身咒,早已如风曦楚情一样化作飞灰,怎还能站在这里说话。不过纵然未死,司空璃的术法咒力也都在这场骇世的爆炸耗到所剩无几,自忖若硬拼定不是帝月二人对手,心念微转之下,主意已定,“大哥,你让开,让我去杀了火离。”
“唉,司空,别急,你还是先包扎一下吧,这样重的伤……”帝乙木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检视司空璃身上的伤口,全没注意到司空璃一双原本温和的眼已变成了赤红,闪着诡异的幽光,转动着扫视自已。
月天心一凛,蓦然觉出空气中那股猛然变浓的、熟悉的阴毒气息,直觉地叫道:“帝,小心——”
可惜已迟了一步。
司空璃的长剑已架在了猝不及防的帝乙木脖颈上。帝乙木被项间传来的冰冷吓了一跳,侧过头,不敢置信地望剑和剑的主人,怒道:“司空,你疯了不成,这是干什么?”
“别吵。”司空璃此时的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没有多余的体力,再不理狂怒中的帝乙木,径直看向一边的月天心,冷冷道,“我是谁,你若聪明也该猜到了——废话少说,你下水去,把玉芝拿来给我,否则,”长剑威胁性地在帝乙木颈间割出一道血痕,“他的命,就没有了。”
月天心静静地看了司空璃倾刻,突然道:“司空璃也是你?”
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就算旁人不明白,司空璃却是听得懂的,阴阴一笑,牵动面上的凝血,格外骇人:“是我。”
“你究竟是谁?”帝乙木纵然已隐约猜出了真象,却不敢脱口说出那两个字,心中只盼这一切都不要成真。
月天心微叹了口气:“帝,若不是他装得太好,便是这人有两种个性——你的军师司空璃,他便是血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