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若婳咬着嘴唇,眼圈一红:“女儿也只是提了一句,是贤妃娘娘执意要邀沈大奶奶——”
“你还要强辩!”梅大儒最恨儿女们做错了事还不肯承认,“若不是你多嘴,贤妃娘娘如何会宣沈少夫人进宫?”梅贤妃生辰,请的不是自己家人,就是她入宫前的闺中密友,无论从哪一方面看,都没沈家什么事。
而且梅大儒在江浙教授那大半年的倭语,有些事情便是不深究,他也能品出些滋味来。沈家与袁家有仇,宫里有袁太后有袁昭仪,沈少夫人当然不愿意进宫。若真是想进宫,凭沈家与皇帝的关系,还用得着梅若婳从中牵线不成?
梅太太看女儿泪光盈盈的样子忍不住心疼:“老爷何必发这么大的脾气——”
“都是被你宠坏了!”梅大儒满心不悦。他带着两个大儿子出外游历,回来却发现留在家中的一双小儿女颇多毛病。小儿子恃才傲物,张扬不留余地;小女儿更是屡犯口舌,且教之不改。更糟糕的是,这一对小儿女,竟丝毫不觉自己有错!
梅太太不由得也委屈起来。幼子十五岁就中了解元,整个京城都在夸赞。女儿也是极得皇后娘娘喜欢,时常被召进宫说话的。这样的儿女,换了谁家不是欢天喜地,怎的到了丈夫嘴里,就成了被宠坏了,连做人的道理都不懂……
梅大儒沉声道:“自从上次召了沈少夫人入宫之后,皇后娘娘可曾再宣婳儿入宫?”
梅太太道:“年下,娘娘忙呢……”虽这么说,心下却也不禁算了算,立时便发现,自从那次之后,皇后还真不曾再单独宣过梅若婳入宫陪她说话。便有入宫,也是年节之时宣召外命妇一起的,跟之前皇后时常宣召比一比,确实差距颇大。
“难不成,难不成是沈大奶奶在皇后面前说了什么?”
梅大儒脸色更沉了:“难怪你把辰儿和婳儿都教导成这般模样……”出了什么事,立刻先疑心别人,却不知检讨自己,“告诉你,那是皇后娘娘嫌婳儿多嘴不知分寸!此次之后,只怕娘娘再也不会宣召她入宫了。”
“为,为什么?”梅太太有点慌了。她还打算悄悄求皇后给梅若婳做媒挑亲事呢。
“她能将别人家事当做闲话随口乱说,难道就不会把宫里娘娘的事说出去吗?”梅大儒阴沉着脸,“私泄禁中语,你知道是什么罪名吗?”
梅太太被吓住了。私泄禁中语,她当然知道这是什么。这罪名可大可小,往小里说,不过就是说几句闲话,甚至有些时候,宫里还是刻意让人往外传递消息呢;可往大里说,宫中一切都是禁秘,哪怕传一句话,也是有罪的。
“婳儿,婳儿不会的……这点轻重,她还是知道的。”
梅大儒叹了口气:“可是倘若婳儿在娘娘那里落下了多口舌的印象,倘若日后真有什么消息泄露出去,你说娘娘会不会疑心婳儿呢?”
梅太太终于无话可说了:“那,那怎么办?”
梅大儒转头看了一眼梅若婳:“你究竟为什么总在宫中谈论沈少夫人之事?”便是犯口舌,也没有只捡着一个人犯的。何况梅大儒自己也觉得,从平日里看来,女儿并不像是那等长舌妇,如今一来,她两次令宫中传召沈少夫人,就更为奇怪了。
梅若婳也被父亲刚才说的话吓住了。细想一想。皇后的确是不如从前那样亲近她了,难道,难道真是嫌她多嘴吗?可是,梅贤妃是喜欢她的,而梅贤妃有皇子,就是将来……
她正想着,猛然被梅大儒一问,顿时心里又是一紧,硬着头皮道:“父亲,女儿,女儿只是佩服沈少夫人。她行事与普通女子不同,甚至听说她还杀过倭人,实在是位奇女子。是以进宫之时,贤妃娘娘提起皇长子,女儿就想到了沈少夫人……”
梅大儒眉头皱得更紧:“沈家从未对外宣扬过沈少夫人杀过倭人,你这又是从哪里听来的,就这样胡说!”
“是沈少夫人的娘家妹妹说的……”梅若婳被父亲问得一阵心慌,勉强道,“这话是沈少夫人的贴身丫鬟回许家时说起的……”
“胡闹!”梅大儒有些恼火地道,“这些话,你也与贤妃娘娘说了?”
梅若婳低头不语。梅大儒一拍手边的几案:“这些日子你不要再进宫了!”
梅太太小声道:“既然是沈家的丫鬟自己说的,如何婳儿倒不能说了……”
梅大儒猛地提高了声音:“因丫鬟能做,婳儿也就去做?你视女儿与别人家丫鬟等同不成?”
梅太太哑口无言。梅若婳咬了咬嘴唇,低声道:“父亲,贤妃娘娘生辰,还让女儿入宫相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