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也为难……”迎春小心翼翼地道,“沈叔的意思, 若是这时候处置二爷, 难免传到外头去,倒连累了大奶奶……”沈卓想的是,等过了这一阵子,沈大将军回家, 随便找个什么借口把沈云安打上一顿,外头人也就不会联想到此事上来了。
这倒不是为着沈云安, 却是为了沈家的脸面,也是为着许碧的名声。毕竟这种事女人总是吃亏的,就算你什么都没干, 也难免被人扣一个行止不端引人绮思的罪名,没处说理去。
许碧点点头,就叫知雨:“带着你迎春姐姐下去歇着。正好这几天把年礼备一备,还要你们捎回去呢。”最后这句话倒是对迎春说的。
迎春连忙起身,恭恭敬敬向许碧和沈云殊行了礼,才跟着知雨退了下去。自从许碧冒充晚霞去那些倭人处传了假消息之后,自沈卓开始,沈一等人对她的敬重又比从前更高了一级,几乎已经能与沈云殊比肩了。
这事儿当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比如迎春这样的就是不知道的。但她却得过丈夫的叮嘱,叫她对大奶奶恭敬再恭敬,不可有半点不敬之心。迎春虽然不知确切原因,但也晓得丈夫是做什么的,自不敢有分毫失礼,连带着对知雨也很是客气。
许碧打发了屋里的丫鬟们,才摸摸沈云殊的脸:“生什么气呢。”
沈云殊砰地一掌拍在桌子上:“这个混球!”
“不过是年轻人有点糊涂心思罢了。”许碧拉过他的手来摸摸拍红了的地方,“他对我也没什么失礼的地方,打从弟妹进门,两人也十分和睦,可见就算是年少糊涂过,也都是过去的事了。这回不过是剪秋嫉妒他们小夫妻和睦,在中间挑唆离间罢了。若说二弟最不该的,还是不该纳这个通房。妾是乱家之源,这话再没错的。”
就是再安分的妾,仅仅是“妾”这种生物本身的存在,就标志着一个家庭内部的不和谐,更不必说有些有不安分的争风吃醋,不知会生出多少事来。那些自以为妻贤妾美,坐享齐人之福的人,不过是两只眼睛根本没看见平静水面下的暗流罢了。直要等哪一天被这暗流搅进去,搅得粉身碎骨,才会知道厉害呢。
沈云殊嘴唇动了动,想起香姨娘,最终还是无话可说,只是反拉了许碧的手叹道:“你说得对,本就不该纳妾。”若是没有剪秋,沈家这会儿怕是正为了有长孙而一派欢喜呢。
许碧笑嘻嘻地再拍一下马屁:“其实这个道理人人都懂,可却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总有些人明知不对,可是抵不住那点子美□□惑,就只管自己受用了。非有大智慧者不能正己身啊。二弟要是有沈大人一半的智慧,今日就不会出这样的事了。”
沈云殊大笑,圈了妻子入怀,小声道:“要大智慧实在太难,不如娶一只母老虎,河东狮吼,当可抵佛家金刚语。”
许碧顿时瞪起了眼睛:“我是母老虎吗?谁不说我又懦弱又胆小,从来不敢自己拿半分主意的。”
沈云殊哈哈笑道:“对对,你是白兔子。”一只披了兔子皮的母老虎啊。
虽然有了许碧的开解,沈云殊心里还是很不痛快。换了谁,知道弟弟觊觎自己妻子会心里痛快啊,哪怕那只是曾经也不行!
不过京城离杭州太远,沈云殊也不能插上翅膀飞回去揍沈云安两拳,于是他这股子火气就憋在了心里。如此一来,郑镇抚就倒了楣。
说实在的,郑镇抚完全没有想到,沈云殊给他挖了这么大一个坑。其实真正要说起来,沈云殊也并不是专为他一个挖的坑,他是为京卫,为外头卫所里那些据别人军功为己有的恶习挖的坑,偏偏郑镇抚半点没发觉,就这么一脚结结实实地踩了进去。
于是这会儿,他就只能看着他荐上去的人被那个西北边关来的军士一枪挑下了马背。幸好这大比用的都是木枪,倘是真刀真枪,恐怕这会儿此人已经被戳个透心凉了!饶是如此,他也摔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旁边响起一阵轰笑之声,还有人的议论声传过来:“连一个回合都抵不过,还敢说自己长于马战呢。我看,还不如我呢!”
郑镇抚脸都要青了。说话这人不知是哪个卫所的,刚才也是被人从步战场子里扔了出来的,现在居然也这么大言不惭?
不过,不过他荐的那个也太不争气了,输就输了,你赶紧从地上起来啊?不过是从马背上跌下来而已,哪就至于摔得爬都爬不起来了?没看皇上的脸色都很不好看了吗!
沈云殊在一边站着,一脸牙疼的表情,心里却在暗笑。西北来的这三十人里头倒有一半是他亲手用出来的人,就说刚才对阵的这个吧,那劲儿用得真是巧。外人看着,京卫这边的人不过是被从马背上掀了下来而已,其实这一摔绝对不轻。若真是个身手好的,或可借势卸一卸力;又或者是打熬出一身好筋骨的,硬扛一下也能扛住。偏偏郑镇抚荐的此人,两样都不沾边,只是家里拐弯抹角与礼部尚书有些关系罢了。这一下摔在地上,可是够他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