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宫里的宫人每月都能在宫门口见一次家人——”许碧把应付苏夫人的话又说了一遍,“林太太若想给苏姐姐捎东西,交给清商就行。其实只要林太太和林老爷惦记苏姐姐,苏姐姐心里就高兴了,有没有东西也不打紧。”
林太太显是并不知道宫人这回事,忙问道:“那,有什么东西都能给宫人捎进去么?”
“只要不是犯禁的东西都行。”许碧看林太太这急切模样,心想莫不是她误会了林太太,林太太还真是想给苏阮捎东西?想了想,便又补了一句,“入口的东西最好还是不要捎。余者,侍卫检查过后便能拿进去的。”
“还要检查?”林太太犹豫起来,“那,那信笺之类也要检查么?”
“这是自然的。总要拆开来看一看才好。”不然倘你要谋反,写个何时举事的纸条子,难道侍卫也不查看就让你送进去了?那皇宫岂不形同虚设?不过这种亲戚的信,无非是说说这几年的惦记,问问苏阮在宫里过得可好之类,便是侍卫看了也无妨的。这些守宫门的嘴牢着呢,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他们心里一清二楚。
林太太却迟疑了一会儿,又堆起笑容来:“可这信,叫人拆了总归有些不好。且我家也不晓得宫里规矩,万一哪句话写岔了,犯了规矩,倒是给阮姐儿添麻烦。我想着,少夫人跟阮姐儿素来有交情,能不能请少夫人——请少夫人帮着捎封信进去呢?”
许碧略一沉吟:“林太太虑的也是。这白纸黑字的,总归有些不大妥当。不如这样,林太太有什么事说给我听,我进宫去与苏姐姐转述,如此一来,便是有人想生事,也并无证据的。”
林太太听了她头一句话先是一喜,可听到后头,脸色又有些不大好了,勉强笑道:“这,这好些话呢……”
许碧微微一笑:“若是怕我忘了,不如林太太把信给我,我当着您的面儿背熟了,再进宫去背给苏姐姐听。”
林抒到底年纪小,沉不住气,道:“少夫人,我家写给表姐的信,给别人看不大方便。”
许碧越发肯定这信里有毛病了,淡淡一笑:“就是叫我带封信去,到了宫门口,我也得拿出来给侍卫检查。到时候我说不大方便给别人看,这封信大约也就带不进去了。”
林太太忙道:“少夫人是诰命啊。听说皇后娘娘都召见过少夫人的,还赏赐过。少夫人进宫,侍卫难道还敢搜身不成?”一封信,贴身放着,如今天气冷,衣裳穿得又多,谁会发现呢?
许碧轻轻一笑:“苏姐姐在宫里素来守规矩,依我看,林太太就是惦记她,也还是依着宫里的规矩办事才好。如今苏姐姐有孕,未必没有那眼红的盯着她想生事。侍卫是不敢搜身的,可若进了宫里便不好说了。”
林太太不死心地道:“有皇后娘娘照顾,谁敢动少夫人呢?”
许碧懒得再跟她多说了:“正因皇后娘娘赏我脸面,我才更不能违了规矩,否则岂不是给娘娘面上抹黑?林太太不妨回去问问林老爷,宫里的规矩可是这样的?”什么见不得人的信,还非要送到苏阮眼前去?
这话已是跟送客差不多了。林太太犹疑片刻,看许碧没有改口的意思,只得起身道:“既这样,我再回去跟我们老爷商议商议。打扰少夫人了。”
母女两个出了沈府大门,坐上雇来的马车,林抒就有些急了:“娘,这沈少夫人根本不想帮忙,她真的跟表姐有交情?”
林太太叹道:“当初她替你表姐来家里的,若没交情,你表姐不会托她。”
“可她这般,分明是防着咱们,好似咱们会害表姐似的!”林抒说着,想起自己还得了许碧一个荷包,便有些赌气地将荷包扔在座位上。
荷包口子本来系得不牢,被她一掷便散了开来,露出里头一点灿灿金色。
林抒本觉得这荷包轻飘飘的,也没指望有什么好东西,此刻见这金色不由吓了一跳,连忙拿起来,便见里头是一对赤金莲花耳坠子,份量不重,样式却极精致,正适合年轻女孩儿戴的。
这下,林抒又有些舍不得扔了,半晌才道:“沈家可真是富贵。”平辈之间,出手就是这样精致的赤金耳坠子。想想方才许碧的衣着,林抒再低头看看自己身上八成新的素绸袄子,不由得有些黯然。
父亲这些年也不见升迁,一年就那么几十两银子,便是加上母亲嫁妆,也不过将将够供哥哥读书罢了。她身上这绸面衣裙还是去年做的,只在节下或出门往别人家做客的时候才穿,这将近一年了也没穿过几回,只下过一次水。
但这绸缎料子,只消洗过一回就不那么鲜亮了。林抒当然也想穿鲜亮的新衣裳,可家里就是这样,有银钱也要留着给哥哥读书用。本来哥哥读书甚有灵性,学里夫子都夸的。若是这次春闱能考中进士,前程便会大好,家里也就跟从前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