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太太点头道:“那边时兴用榄核雕琢船只,有那好手,一枚榄核不但能雕船,船上还有人,就是船上的窗户橹柁之类,都是能动的。这手串儿倒不是那等好手艺,不过也是老匠人雕的了。”
梅若辰在一边笑道:“母亲若说这个,也等进去了再说,没得站在这儿说起来,倒叫沈少夫人和许姑娘在这儿吹风。”
梅太太不禁笑道:“可是我糊涂了。”
许珠早已经将手串戴上了,还偷偷看了梅若辰几眼,这会儿脸上微红,道:“太太说的这事有趣,我也爱听。”
许碧便笑:“倒是我疏忽了。”吩咐小厮给梅若辰领路,送去前头院子,自己带着梅太太等人往后头去了。
今日来的人不算太多,但席间也有二十余人,似许珠和梅若婳这般未出阁的女孩儿也有四五人,许碧专给她们安排了一席,叫她们坐一处吃酒说话。女孩儿们家里父兄多也都是五六品的小官,彼此出身差不多,又是头回见面,倒也没有人抓尖要强,席间气氛颇为和睦。
许珠自是坐在梅若婳身边的。其实她论年纪比梅若婳还要小两岁,别小看这两岁的差距,于十几岁的女孩子,这差距并不算太小的。席间也有跟许珠一般年纪的女孩儿,许珠却没怎么跟人家说话,尽贴着梅若婳了。
一场生辰宴,算得上宾主尽欢。主要是沈家头一回设宴,请的又都是愿与自家交好的,大家都一心想着将此事办得圆满,于是当真满座春风。尤其是几个女孩儿,这个年纪带出来都是为了在众人面前露露脸,好寻亲事的,女眷们自也少不了相互打听打听。
这其中,要算梅若婳是个尖儿。生得既好,家世也好,虽说父兄里还没有高官,可又是大儒又是解元又是传胪的,听听就觉得这家子有前程。更不必说宫里皇后娘娘时常召见,显然与这族叔一家关系亲近。
这样的人家,若能联姻,大有可为啊。
不单是家里有儿子的打听梅若婳,还有有女儿的也打听梅若辰呢,都问梅太太:“家里小公子和姑娘可定了亲事?”
梅太太也正为儿女亲事操心呢。别说小儿子小女儿,就是上头两个儿子还没成亲哪!其实从梅若明被授官起,上门来提亲的就不少,后头又经秋闱春闱,连出一位解元一位传胪,梅家若不是来京城时日少,认得的人不多,只怕家里门槛都要被踏平了,且不乏高官显宦之家。
依梅太太看,有几家人都是不错的,可梅大儒却都给否了,只说不急。叫她先给梅若明挑一个稳当能干的姑娘,不必很讲究门第,只要性情宽厚能承事儿的。至于剩下的儿女,次子已经外放,暂时顾不得,幼子性情未定,更不必急的。
梅大儒不急,梅太太却急呢。瞧着生了三儿一女,这至今连个孙子孙女都没有。长子都二十六了!
但家里来提亲的这些,出身好的,都是冲着梅若坚和梅若辰来的,至于梅若明,来提的不是小户人家,就是高门大户的庶女。这一则是因为他前头娶过一房,二则也是大家看得清楚,梅若明无心仕途,不过是赶上了修书才得了皇上赐官,只怕这一辈子也就在这个从六品修撰上止步了。
一个没有上升空间的女婿,高门大户里头怎舍得出嫡女呢?再说了,听说梅修撰在杭州的时候也是跟沈家的庶女议的亲,沈家庶女可以,别家庶女怎就不行了呢?
就这事儿,把梅太太恼得不成。甚至心下未必没有点儿埋怨沈家的意思——就因他家出过庶女议亲,才搞得她的大儿子招惹来这些庶出的亲事呢。别忘了,梅家可是娶长媳!
梅太太连自己丈夫都有些埋怨,只是不敢说。她与丈夫少年结缡,生三子一女,外人瞧着是极和睦的,丈夫就是常在外游历,身边都没个丫鬟服侍的,更不必说纳妾什么的了。可只有她自己知道,丈夫的才华给她十分大的压力,她对丈夫,其实是敬更重于爱。丈夫带着两个大儿子出外游历的那几年,外人看来她独自一人拉扯一对儿女辛苦,其实对她来说,那段日子才是轻松的。
敬畏之心在,梅太太自不敢对丈夫说什么埋怨的话,可到底不是很赞同丈夫的看法——长子如今也是官身了呢,还是皇上都夸过的人,如何能寻那等小门小户家出来的姑娘?故而这么一拖两拖的,眼看长子得这官儿都快一年了,亲事还没影呢。
这会儿众人问起梅若辰,梅太太便道:“这孩子年纪还轻,他父亲说他学问还差得远,叫他这几年用心做学问,不许他分心呢。”幼子眼看前程比长子还强,于他的亲事上,梅太太心自然是更高的。座上这几位论门第都不高,梅太太也并不打算与他们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