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梅沈两家的亲事做罢,但因沈家消息掩得紧,梅家父子并不知晓香姨娘背地里做的手脚,还对沈云婷有几分愧疚,倒更跟沈云殊亲热,如今竟成了通家之好,直接兄弟相称了。
许碧险些噎着:“梅大兄去修书了?”
“是啊。”沈云殊不老实地摸着媳妇儿的手,却也不耽搁他说话,“其实先帝那会儿就想修书,只是因为太子和端王之事,先帝一病不起,这事儿也就耽搁了。如今西北平安了些,东南也还好,皇上就想起了此事。正好明年春闱,新进士少不了,人手足够。梅家伯父是大儒,皇上召见之后就说起修书之事,梅伯父说自己年纪大了,这些年心思多在民间之事上,于学问上反而有些荒疏,就推荐了梅大兄,说他于杂学上还下过几分工夫,这修书,自然是集天下书籍之大成,梅大兄于此还能效几分力。听说皇上当场就传了翰林院掌院学士与国子监祭酒来,让他们与梅大兄谈论杂学,结果……”
“结果梅大兄赢了?”许碧不满他又卖关子,“讲话讲一半,讨厌!”
沈云殊嘿嘿一笑:“你这不都猜着了吗?梅大兄旁征博引,掌院学士与祭酒最后也甘拜下风,称赞梅大兄博学。梅大兄说,翰林院要供奉朝廷,国子监则育天下英才,自然走的是正统,他是杂学旁收,故若论杂学自是略有心得,若论书经文章,则他不如。”
“没想到梅大兄还真是挺会说话的。”梅若明瞧着有点儿书呆子样,没想到君前奏对还挺有一手的。也难怪,梅汝清带着儿子出来游历,不就是为了别让儿子读书读成呆子么。
沈云殊笑道:“梅大兄是个说实话的人。皇上听了颇为高兴,说修书就是要海纳百川,当即就赐梅大兄进士出身,封他为从六品修撰,入翰林院修书了。”
“从六品——”许碧想了一下,“就是新进士入翰林,一般也是从七品编修开始的吧?”
“还得是考得好的。”沈云殊点头,“若是不好的,外放地方为官,最多也就是七品县令,有些还未必就能得着缺呢。”京官惯例是比外官要高些的,虽然编修也是七品,县令也是七品,但前程却是不同的。
许碧不由叹了口气:“这事,香姨娘知道么?”
“如今父亲禁了她的足,只许她往婷儿院子里去,大约是不知道罢。”沈云殊如今对香姨娘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不知道才好,姨娘这——素来明白的人,到了婷儿身上怎么就糊涂了呢?”
许碧瞄了他一眼,没说话。沈大将军与香姨娘的那一番话,夫妻两个知晓之后都极是无语。沈云殊尤其尴尬,前有沈卓,后有香姨娘,都是他亲近的人,叫他在许碧面前如何抬得起头来……
沈云殊很有些惆怅地想,他夫纲不振,就是由此而来啊。
既然夫纲已经不振了,沈云殊也就不钻这牛角尖,更不再说这些叫人烦心的话,随口转了个话题:“说起来,父亲给表妹看了一门亲事。”连玉翘的年纪委实不算小了,这孝也出子,再不说亲,按这个年头的算法,就得拖成老姑娘了。
“什么亲事?”许碧也对此很感兴趣。
“卫所里的一个小旗。”沈云殊看许碧有点糊涂,给她解释,“手下也管着十个人呢。虽是军户,但父亲瞧着他武艺还不错,人也仔细,日后还能再升的。本人今年二十二了,只因爹娘都早没了,自小住在叔叔家里,没人替他张罗亲事,方拖延至今。这不是今年剿匪么,他颇立了点功劳,遂升了小旗。他婶婶看他当了官儿,就想把娘家侄女儿嫁给他,他不肯,跟叔叔吵翻了,索性也不回家去了。”
既然沈大将军看中,沈云殊自然跑去把人家打听了个底儿掉:“表妹若是定了他,上头没有公婆,想来不会挑剔她从前定过亲的事儿。不过,那家的婶婶只怕少不了要生些事端。若不是看着这一年表妹性情变了许多,父亲怕也不敢挑这个人。”
说着,沈云殊就不由得握了许碧的手:“都是你用心……”这一年来,连玉翘的变化实在不小,再不是当初刚见面时只会说自己命苦的那个哭包了。这变化是如何来的,有眼睛的人都看得见,不说沈云殊,就是沈大将军,在外头打了大半年的仗,回家来见了连玉翘,都要对儿子说一声“许氏有心”。
许碧笑笑:“也是表妹自己想立起来……”世上许多女子都是这般,有的时候只是比别人少了一个机会,既然她能拉连玉翘一把,又不费多少力气,为什么不拉一下呢。若是她当初不肯伸手,又哪有后来连玉翘拒不做妾,把沈夫人噎个好歹的事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