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晴小声道:“外头都说梅大公子克妻——”
“别胡说。”许碧微微一皱眉,“那些人胡言乱语的,都是唯恐天下不乱。之前不是还有人说表妹克夫么?都是一个道理。”
“可是——”知雨也低声道,“梅老先生好像已经要退亲了……”
“谁说的?”许碧吓了一跳,“谁又在胡说?府里这几天真是乱得不成样子了!”
知雨低了头,却还是道:“奴婢,奴婢是听九炼说的……好像两位梅公子都在收拾东西,准备去京城了,说是梅二公子明年要下春闱,先往京城去做个准备什么的……”
许碧眉头紧皱:“赶紧把九炼叫来,我问问他是怎么回事!”如果真是这样,只怕这件事,跟她想的差不多……
九炼还没来,沈云婷的院子里,沈大将军已经到了。
“这是婷儿的庚帖。”沈大将军将一张纸放到桌子上,看向面容憔悴的香姨娘,“婷儿可好些了没有?”
香姨娘眼圈一红:“郎中今儿诊了脉,说是略好些了,可,可婢妾真看不出哪里好了……”
沈大将军看了她一会儿,方道:“与梅家的亲事已经做罢了,想来明日婷儿必会大好。”
香姨娘拿着帕子抹眼角:“但愿罢……如今婢妾也不想什么亲事了,只要婷儿能过了这一劫就好。”
“梅大公子是个极好的人。”沈大将军缓缓地道,“婷儿错过这门亲事,委实可惜。”
香姨娘哽咽道:“大约也是没有缘分罢……”
沈大将军看了她一会儿,忽然道:“你觉得玉翘是不是真的克夫?”
这问题跟沈云婷的病八竿子打不着,香姨娘没想到沈大将军会忽然转了话题,怔了一怔才忙道:“自然不是真的。那不过都是些小人嚼舌头罢了。”
“是吗?”沈大将军神色不变,只道,“既然如此,你为何又叫人往外散布梅大公子克妻的话呢?你是要学小人嚼舌头吗?”
香姨娘脸色大变:“老爷,老爷说什么?”
“怎么?”沈大将军反问道,“难道这话不是你叫人散布出去的?或者你要说这事儿是夫人做的?只是夫人从不关心婷儿会嫁给什么人,怕不会操这个心罢?”
香姨娘嘴唇微颤,陡然双膝跪倒,以额抵地,大哭道:“是婢妾糊涂……可是,可是婢妾真的怕啊……婢妾就只这么一个女儿,她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万一她有个三长两短……婢妾宁愿她失了一门好亲事,也不敢拿她的命来赌啊!”
她尚未说完,只听呯一声巨响,沈大将军猛地一拍桌子,整张花梨木的桌子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嘎吱一声,似乎随时都会被拍散了架一般。桌上的茶壶茶盅齐齐一跳,咯咯颤响不止。
香姨娘被骇了一跳,惊慌地抬起头来,就见沈大将军面沉似水,逼视着她道:“你怕什么?不是你给婷儿下的药么?你心里自有算计,又怎么会让女儿死呢?”
“老爷,老爷——”香姨娘这次真的变了脸色,“婢妾没有——”
“你还说没有!”沈大将军猛地站起身来,“什么风疹出痘,婷儿前几日都跟她表姐和嫂子在一处,连屋门都没大出,怎么就她一个人病了,许氏和玉翘的院子里却连下人都没半个病的?你当我是瞎子吗?”
香姨娘紧紧捏着手里的帕子:“这,这婢妾如何能知道呢?说不得,就是婷儿身子弱,这得病的事儿,哪里说得准呢?又或者,又或者真是婷儿跟梅大公子八字不合——”
沈大将军一个茶盅摔了下来,准确地在香姨娘脚边开了花:“捧香,你是要我把那郎中带过来与你对质,才肯说实话吗?”
香姨娘猛然闭住了嘴,屋子里一片死一样的寂静。沈大将军看着她,神色中难掩失望:“你一向明白,这次究竟是为什么?”要不是沈云殊想到把那郎中叫去审问了一回,他绝不肯相信这事儿居然是香姨娘做的。
香姨娘嘴唇颤抖,半晌才把眼睛一闭:“不错,是我做的。婷儿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不能叫她就结这么一门亲事!”
她一脸破釜沉舟的模样,虽然跪在地上,腰背却挺得笔直,脸也高高扬起:“我是个贱命之人,能做老爷的妾室已然是极大的福分了。可婷儿也是老爷的血脉,纵比不得嫡出的尊贵,也是老爷的亲闺女啊!”
沈大将军莫名其妙:“自小我对婷儿难道还与别人不同?我几次说过让她与娇儿一样份例,不都是你死死压着,口口声声说嫡庶有别吗?”
“份例算什么!”香姨娘也豁出去了,“女儿家,在家时少几身好衣裳,少几件好首饰可算得什么呢?亲事,才是女儿家一辈子的大事!我压着婷儿,就是想老爷和大少爷对她多怜悯几分,能给她挑一门好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