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电因为她的话而升起的那一点侥幸尚未活泛呢,就被许碧打断了:“姨娘既不知是怎么回事,就不要管她了。凭是伺候了几年,也不能没有规矩。这些奴婢就是仗着姨娘好心,有点儿资历就想踩到主子头上去了。”
香姨娘噎了一下,几乎就想反驳回去,却到底是硬生生地忍住了,柔顺地低头道:“大少奶奶说得是。是婢妾逾越了,竟忘了自己身份——”
许碧再次打断了她:“我知道姨娘一片好心,只是规矩是规矩,情份是情份。我记得姨娘以前跟我说过的,当初替大少爷管着那牧场的时候,那个夏三,好像也是府里的老仆了吧?”
夏三原是沈大将军身边的小厮,后来跟着上战场瘸了腿,沈云殊就把他安排在自己的牧场里做个总管,其实不管多少事,就是给他一份银钱养老罢了。
谁知夏三的儿子却不争气,在外头赌输了欠债,夏三不敢与沈大将军说,便从牧场里挪用了银钱给儿子还债。
那会儿香姨娘替沈云殊管着产业,颇有几个不服她是个女流,又是个婢妾的。香姨娘就拿夏三立了威,将他一家子都打发去庄子上种地了。
夏三这是跟着沈大将军的人,一朝犯事儿都是这等下场,那些存着糊弄香姨娘心思的人顿时都收敛了起来,再也不敢动什么小心思。
这事儿,还是香姨娘交账册的时候自己讲给许碧听的。那会儿她心思还单纯些,只怕许碧性子懦弱撑不起来,才跟她讲了这个,意思是叫她严厉些,别教人败了沈云殊的产业去。谁知这情形竟有如此变化,今儿竟是被许碧拿她自己办过的事来堵了她的嘴,当下无话可说,只道:“是婢妾糊涂了……”
许碧也不想看她在自己面前这般做小伏低的样子,扬声叫芸草过来:“惊动姨娘这大晚上的还要跑一趟。你拿那明瓦灯点着,再叫个小丫头与你一起送姨娘回去,仔细不要滑跌了。”
香姨娘连声推辞,芸草却早去提了盏玻璃灯笼来,与另一个小丫鬟左搀右扶,送她出去了。许碧站在窗户后头看着她走了,才对进屋来的知雨道:“明儿一早就开库房,取两盒燕窝给姨娘送过去,就说晚上惊动她了,送点燕窝给她补身,每日吃一碗,安神养阴,晚上也睡得踏实。”
知雨刚才一颗心已经快要跳出喉咙来了,也不及听许碧说什么,脱口先道:“少奶奶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是你在前头挡着夫人的时候,我从后头窗子翻进来的。”许碧笑笑,解开了斗篷。她只来得及拆了头发,身上穿的衣裳还没来得及换呢,斗篷也只能遮住上半身,若是沈夫人闯进屋里来,定然会看见她脚上那双粘满了泥土草屑的鞋子。
“可吓死我了。”知晴一边拿了干净衣裳和鞋袜过来,一边拍着胸口道,“窗子响的时候我还当是夫人叫人从后窗闯进来呢,险些就叫出来。”
“幸好你没叫。”知雨也庆幸道,“不然少不得又有人心里嘀咕了。”说着便想起罪魁祸首,顿时恼火起来:“那紫电装得老实,竟是能跑出去向夫人告密,若不是少奶奶及时回来——奴婢实在是疏忽了。”
“你们确实疏忽了。”不但让紫电跑了出去,并且还让她发现了破绽,这才是最要紧的,“这次若是我没能回来,咱们三人该是什么下场?”
知雨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奴婢知错了,下次绝不敢再犯了。请少奶奶责罚,是打是罚,都是奴婢该领的。”
知晴也连忙跟着跪下了。许碧看了两人一眼,叹道:“你们两个先起来罢。这次的事,你们要好好想想,究竟哪里露了破绽,要怎么做才会周全。都细细地想明白了来告诉我,我要看看你们是不是真的知错了。”
知雨心下惭愧不已,连忙认真答应了,才想起来许碧刚才吩咐她的事,便道:“姑娘送燕窝给姨娘……”送燕窝没什么,可让她说的那些话,怎么听起来有点儿意有所指似的?
许碧淡淡笑了一下:“先看看罢。”刚才香姨娘在外头说的话,她可是都听见了。她不信香姨娘是个笨人,看不出沈夫人是有备而来。她本该是帮知雨拦住沈夫人的,可她出的那个主意,瞧着好像不让沈夫人进屋,却也逼着她必须到窗口来说话,若是她不在房里,那是万万糊弄不过去的。
而且,沈夫人走了之后,香姨娘的眼睛就直在她的斗篷上打转,若不是她掩上了窗户,似乎还打算走到面前来看看似的。
知雨小声道:“不知道是不是奴婢多心,总觉得姨娘不该给紫电求情。别说她对少奶奶存心不良,就是没这事儿,单凭她在锁了院门之后偷偷跑出去,也该处置她。”这规矩是许碧立的,紫电违反规矩,岂不就是蔑视了许碧的权威?更不必说紫电显然的是居心不良,倘若这样也能宽恕,以后许碧在这院子乃至在沈府里,只怕都不会被人当回事了。